第194章 世外桃源（1/2）

当天，青水驾着神鸟毕方，一股烈焰，让整个天地一片焦黄，在千钧一发之际，司马长鸿被两位副将推倒，掉进了雅砻江。

入水那刻，天地倒转，不知西东。

江水滔滔，洪流奔涌，幸而巫师从小水性极佳，他借住浮力，不至于被水淹死。

而在入水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震破苍穹的龙吟，抬头间，瞥到了一条青色的巨龙，不过，他自身难保，惊讶旋即被惊恐取代。

当是时，水流迅猛，他一度沉到了水底，费了好大一般力气，才从水底挣扎出来，接着斗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他两腿胡乱弹踢，张开手臂，乱撅乱攥，幸运的是，他抓到了一块案台木板，当时落水者起码有几十上百人，场面混乱，有些直接被烧死了，有些奄奄一息，有两位战士正好也抓到了木板。

司马长鸿赶紧提醒道：“抓稳了，兄弟们！”

天雷滚滚，浓云如铅，水势迅猛。

三人就这样随着水势向下游荡去，为了安全，他们鼓足气、憋着劲，如同木雕，因为都明白，只要双手放空，巨大的冲击力，将会让他们陷入绝境。

司马长鸿死死盯着两岸绝壁。

绝壁高达百尺，无法攀缘，叫嚷道：“两位兄弟，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不要想其他的，就这样吧，看下游可有落脚之地。”

于是三人就这样随着江水一沉一浮，恰似一块破烂的无处安放的碎布，跟随洪流，向前奔涌。

形势危急，命悬一线，司马长鸿知道此等境地危险至极，他也就不再作其他想法了。

再说，他内心全部被表妹西门郡羽的遭遇死死填满。

首先她怀孕了，那是谁的孩子呢？是自己的吗？然后她被龙马古城的巫师囚禁了，这一定是关于真龙血脉的问题！？

也许，王宫里那些秘密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然，她不会遭受如此惩罚。

然后，青叶如果杀光了龙马古城的巫师，那么后果就会非常严重。五大家族位高权重，定然跟宝墩城势同水火，大着肚子的表妹，能够处理好这一系列问题吗？

可惜，简直太可惜了，一切太荒唐了！只要一个月，他就可以回到她身边，只要一个月，就功德圆满了。哪知道，水圣女让他的处境变得如此难堪。

一切化为泡影。

想到青水，他一阵惊慌，天上那只巨鸟是咋回事呢？后来那恐怖的龙吟又是什么东西？青水怎会骑到这只上古神兽的背上？

巫师大概能猜到这只巨鸟就是传说中的毕方神鸟，只有它只有一只脚。

古书记载，几千年前，黄帝战蚩尤的板泉大战，毕方鸟大显神威，功不可没。

想到毕方鸟的烈焰，他本能地期望青水能够将那个高山土着和三个野孩子救回去，因为他不想表妹受到丝毫威胁。

尽管他明白，千百年来，人类的发展，让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城堡里，城墙上设置了有专门克制天空怪兽的巨型弓弩，但他依然不期望青水去到宝墩城。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表妹能处理好城邦里这些糟糕的事。最后，就是关于青铜权杖的传闻，巫师知道，这根权杖意味着什么。

北境之王又是谁？蚕丛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是飞将军的儿子。不过，在他的记忆里，蚕丛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儿！

他控制剑门关是何意思！？

可惜，这些都是此时的他，再也无能为力的事情了。

司马长鸿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失落又绝望，天不遂人愿，这雨却越下越大，不管他们荡到哪里，这雨就跟到哪里？一连下了三天三夜，其中一位副官筋疲力竭，被大水冲走，不知东西，另一位副官苟延残喘。

在他们等待死神降临的时候，突然被转进了一个漩涡。

司马长鸿用尽全身力气，将另一位副官紧紧攥住，副官名叫黄鹏，他说道：“你不能放松警惕，再坚持一会。”

黄鹏“嗯”了一声，他无力地瘫在木板之上。

司马长鸿饥肠辘辘，心力交瘁，他凭着那股对表妹思念的意气，求活的决心，一直强撑着。

很快，他们从漩涡里冲了出来。重见光明那刻，别有一番天地。

跟此前滔滔江水、漫天大雨不同的是，这里是一道平缓的溪流。

两岸青树翠蔓，古迹森森，这里荒无人烟，以他对古蜀大陆地形的分析，他猜到已经漂到了传说中的神秘区域——迷魂凼。

而此时，他们已经在洪水中浸泡了三个晚上，而这是第四个白天。

他知道，千百年来，这里是人类禁区，属于古蜀大陆三大最神秘区域之一。

任何人进来了都有去无回。

他的心悬了起来。

早些年，他有两次到达自由之城眉山古城的边境，从大江边看迷魂凼，原始森林里烟雾茫茫，一眼望不到头，而且整个森林上空，迷雾重重，即便是在晴日，想要看清迷魂凼的全貌，也是不可能。

林中雨虽不能至，但瘴气纵横，到处都是巨大的蛛网，而且还有诡异的叫声。

不一会，司马长鸿察觉到有登岸的可能，他啃着一只蛤蟆，观察着周遭形势。

万籁俱寂，一片混沌。

他不敢越雷池一步，他看到副官黄鹏由于饥饿而陷入昏迷，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再拖上一两个时辰，如果还得不到食物补充体力，随着江水越来越冰寒，想要活着回去几无可能。

情况诡异起来。

已经有一些长相奇特的东西蹲守在岸边了，它们色彩斑斓，獠牙森森，嘴角流诞。

“还是待在水里好。”司马长鸿这样想着。

他看到一种似藏牛的怪物，有点像《山海经》描述的“玃如”，体型有麋鹿那么大，但长着白色的尾巴，马一样的蹄子，头上长了四只角。

他看到林中的飞鸟——鸓鸟，这种鸟长得像喜鹊，有着红黑色羽毛和两个脑袋、四只脚，据传说，人类饲养它可以辟火。

就在他遥想之际，水中“哗啦、哗啦”作响，几百上千的鱼儿游了过来，这种鱼奇特怪诞，丑陋无比，这是文鳐鱼，他知道先民称其为飞鱼。

文鳐鱼形状像鲤鱼，长着一对鸟的翅膀，白色的头红色的嘴，身上有苍色斑纹，它们喜欢在夜间飞翔。

它发出的声音鸾鸡的叫声，肉的味道酸中带甜，据说吃了可以治疗癫狂，见到它天下丰收，是“立毅叠登”之兆。

司马长鸿满是欣慰。

这是一种吉祥鱼，只出现在先民记载的古书中，没想到它们栖息在迷魂凼。

正当司马长鸿放松警惕，陷入舒缓之际，只见岸边草丛中，牡荆丛中一阵翕动，灌木倒掉一遍，在青色锯齿叶片下，一条黑色的大粗蛇从穗状花序中穿透而来，巨蛇仰起头颅，向水中张望，它显然是嗅到了人类身上的味道，直接低沉着头，缩到了水中央。

司马长鸿赶紧拍醒黄鹏，然后指着水边，说道：“大怪物来了，不得不上岸了。”

黄鹏正处半睡半醒的状态。

两人赶紧从水中央游到岸边，那条黑色大蟒逶迤而至。

司马长鸿将黄鹏托举上岸，快速从水中窜了出来，幸而他的秋水剑还在。这宝剑可是蚩尤城特制的玄铁打造，削铁如泥，他拉着黄鹏赶紧往树林中穿去。

迷魂凼阳光稀少，埋藏在地底下亿万年之久的参杂物溃烂腐蚀，散发着一阵一阵霉味。

司马长鸿从防水袋里拿出火石，借着木柴，打着了火，在一个防身洞里将衣服烘烤干，黄鹏就近采了几颗蘑菇，他一边烤着一边说道：“大将军，咱们出得去吗？”

司马长鸿说道：“进的来就出去。你放心。”

此后一天，他们被四五只土蝼盯上了，这个怪物见所未见，他们像猛虎一样残暴，长了四肢脚，有开山裂石的威力，凶残无比。

司马长鸿拼尽了全力，宰杀掉一只，然后跟黄鹏合力宰掉了一只，借着柴火烤肉，他们填饱了肚子。

此后一连几天，他们都在与森林中的怪物纠缠，弄的精神紧绷，筋疲力尽。

迷魂凼太大了，漫无边际，而且大雾弥漫，导致他们常常迷路，如果不做标识，他们会在某个区域一直徘徊，前后二十多天，他们从威风凛凛的金龙黄金战士变成了衣衫褴褛的山中野人。

一般普通人在迷魂凼很难挺过三天，但是司马长鸿做过15年的巫师，尽管他对巫术的了解不算太深刻，一些古老的技艺只学了个皮毛，但是他对植物的属性和星象学，都略懂一二。

他根据星空辨别路径。

在第25天，他们闯进了一处古墓群，古墓的橼木全部腐朽，只剩一点残垣，古墓周边，有一处祠堂，祠堂左面城墙倾塌，其后一尊不知多少年月的石像赫然伫立在一方平地之上。

石像威严肃穆，高鼻阔嘴，肥头大耳，全身修长，道服上刻着玄文和一些代表星空的符号，经历岁月的洗礼，整座石像被雨水侵蚀，上面沟壑纵横，污泥斑斑。

司马长鸿用粗大的手掌摩挲着石像，感受着石像传透出来的几千年前的一丝脉动，似乎有沉甸甸的故事在他脑中回荡。

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说不出的阴森，不过，这里有先民居住过的痕迹，而且，十几丈远的地方，还有一处祭拜祖先的祖庙。

这些年来，巫师古书涉猎不少，他猜到正中这尊石像应该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

他记得，紫微大帝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在民间享有崇高地位。

在他还在蚩尤城做学童的时候，他就知道民间有关于紫薇大帝的信仰，后来到都广平原，某些崇尚鬼神崇拜的方士及巫师同样祭拜紫薇大帝。

在宝墩城时，他特地找到了一篇紫微诰，先民写道：大罗天阙，紫微星宫。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璇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万象宗师，诸天统御。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万星教主，无极元皇。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司马长鸿蹲下身来，虔诚祷告，在这个危险重重的境地，能够碰到这位居天极正中的大帝，这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本来，一个月都没走出迷魂凼，而且前路迷茫，他们的精神几近崩溃。

可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这位有着万象宗师称号的神只，他立马跪坐着地上，发下宏愿：“尊敬的神明在上，弟子怀着虔诚，向你祈福，希望我们能逃出生天，获得自由。”他拉着黄鹏一起跪拜。

离开神只后，黄鹏说道：“大将军，假若不是你，我在这里活不过三天。这尊神只对我来说，无甚意义。”

“快别这样说。”司马长鸿一脸严肃，他说道，“紫薇大帝在神界地位极高，古书云：昔北极紫微玉虚帝君，居紫微垣中，为万象宗师，众星所拱，为万法金仙之帝主，上朝金阙，下领酆都。能在这里碰见这尊神袛，是我们的幸运，我相信，未来几天，就会有好运来临。咱们一切小心为上。。”

可惜，虽然司马长鸿虔诚十足，但是迷魂凼作为几千年来，最神秘莫测的疆域，险象环生，想要走出去难于登天。

第三天，更危险的东西果真出来了，蜘蛛，无数蜘蛛从树上蜂蛹而至，司马长鸿和黄鹏且战且退。

其实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在一处山埂之上，看到了30多只豺狼，这种野狼暴戾恣睢，穷凶恶极。

司马长手心冒汗，想着，对付一两只豺狼已是极为不易，这里起码有30多只，今天要命丧于此了？

他们一直躲在荆棘丛之后，不敢现身，其实，豺狼已经瞅到了他们，可奇怪的事，它们只是嗥叫不休，并不敢向前来，正当他们纳闷之际，树上无数蜘蛛纷至沓来。

可见，是蜘蛛吓退了豺狼。

蜘蛛来了以后，几乎所有动物都退避三舍，包括那些凶残的豺狼、虎豹等，兴许蜘蛛是这片区域最凶猛的统治者。

五年多前，青云跟娜发和包子，离开拉祜族时，假若不是三尾灵狐突然从天而降，那么绝无幸免之可能。

司马长鸿空有一身武功，但是面对蜘蛛，他束手无策。他双眼通红，双手冷汗直流，吞了一口唾沫，给自己壮胆。

这些蜘蛛有些有乌龟那么大，有些有狼狗那么大，全身爬满红色、黑色、蓝色的光点，体内藏有剧毒。

司马长鸿叫嚷道：“快走。”

在丛林中，人类的速度跑不过这种大型蜘蛛，其中两只跑在最前面的，几乎跟黄鹏并驾齐驱，司马长鸿挥舞长剑，砍下了它们的脚，可稍一停顿，又有五六只爬了过来。

整个林中寂静的异常，只见两个人前赴后继，连滚带爬，但是蜘蛛迅捷无比，十几只蜘蛛已经爬到了他们的背上，有几只在给他们注射毒液，他俩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就这样，他们被蜘蛛扑在地上。

接着，不省人事。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整个场面惊心动魄，疾若旋踵，但在这个阴暗森林里，常见得很。

等到司马产长鸿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这里是一处石头休砌的屋子。

石墙、石梁、石柱、石椽、石檩，一些高领罐和深腹罐和小平底罐错乱地摆放着。

大堂正中眼有一座神只，神只供奉的后土娘娘和东南西北四方神，这是一座祠堂。

屋内弥漫着草药的馨香，沁人心脾，他看到黄鹏死猪一般躺在木板上，打着呼噜。他的后背、脸上、大腿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点，上面涂着一种暗黑色药材。

他自己情况也差不多，全都爬满红斑，敷着红色药水。

很明显，在他们被毒蜘蛛毒晕的时候，定然是遇到了这边的土着，没想到，迷魂凼这边同样居住着人。

司马长鸿正要起身，就听到了屋外的人声及狗吠，处于防范心理，他赶紧闭上了眼睛，作昏迷状态。

有两位15-16岁的年轻人，穿着草絮编织的靴子和兽皮缝制的衣服，他们额头上有一个类似于“眼睛”的图腾，这种图腾他之前在一本古迹中看到过。

关于这种图腾的历史来源有许多解释，有一种解释他是比较认可的，就是传说中的一目国，《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有人一目，当面中生。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食黍。

这些土着难道是几千年前的“一目人”的后裔吗？

在昏迷中，他听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谈话。

他想弄明白他们说什么，可惜，这边语言不通，于是他干脆“咳”了一声，装作才醒来的样子，作着要喝水的状态。

两位小伙子热情好客，做着手势。

其中一位跑了出去，大声呼唤。

接着，整个部落一阵喧哗，应该是告诉大家，这两个陌生人，醒了。

这个部落就是拉祜族，统治者是毕摩娜卡波。

不过，这个部落如今小得可伶，自从水火双圣带走了绝大多数青壮年后，现在部落里只有几百人了。

此后几天，司马长鸿和黄鹏在族人的照顾下，身体渐渐恢复。

等到他走去祠堂那刻，他们很快就被两名孩子吸引了，那就是一个多月前在雅安古城从高歌手中抢过来的孩子，只是不曾想，这两名孩子长高了许多。

两名孩子看到司马长鸿那刻，神色大变，对他们指指点点，几位强壮小伙立刻将孩子抱住，似乎在保护他们。

司马长鸿知道，孩子也认出了他跟黄鹏，并且将此前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场面变得有点尴尬！

许多年轻人拿着标枪，气势汹汹，司马长鸿本能地向后攫取，他企图抽取秋水剑。

可惜，宝剑不在了，他左右喵了一下。

他对黄鹏摇了摇头，表示身无长物，咱们得冷静一点，别自讨苦吃。

接着有几位雄壮的大汉将他们拉扯到一个由木板、石块、圆柱、谷草修葺的一栋民房。

司马长鸿和黄鹏极不情愿的，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拉拉扯扯，直到一个木屋门口，才停下来。

其中一位年轻汉子带着小孩进去了。

司马长鸿听到屋内“唧唧、哇哇”，不知道讲些什么，而后听到小孩的哭声，他大概猜到了他们所说的内容。

好长一段时间后，那位年轻人带着小孩跑了，接着另外两名壮年一阵呵斥，连拉带扯。

司马长鸿极为狼狈地就进了木屋。

屋内陈设简单，有几只瓦罐和一些瓫翁。

由于快接近黄昏，因此光线昏瞑。

司马长鸿看到一把原木椅子上，坐着一位老人。老人满头银发，她牙齿剥落，脸上的皱纹触目惊心，她骨瘦如柴的手指，干瘪如秸秆，只剩下黄色的皮，想见她的岁数起码在百岁以上。

司马长鸿猜到这位巫师就是部落的首领，从周遭环境境来看，这里应该还处在母系社会，而她应该是部落里的大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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