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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年5月8日 香港仔华人永远坟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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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微微叹了口气:

“后来郭伯伯搬走了,爸爸又变得沉默了;只有他跟我说起郭伯伯,眼睛才会焕发出神采。他那种向往的表情,我至今还历历在目。爸爸还和我说过,我有一个叔叔,是抗日游击队员,死在日本鬼的手里,他跟郭伯伯一样,都是为国家做事的人,爸爸说完了又长吁短叹。我后来才知道,爸爸深受郭伯伯的感染,很想成为像他和叔叔那样的人,心中有无限的憧憬,不甘心就这样天天做小贩度过一生,很想成就一番波澜壮阔的人生,但是我还小,成了他的拖累。他每天辛苦劳作,保证我从小衣食无忧,呵护我慢慢长大,不受别人的白眼。”

“再后来,你来找爸爸,我觉得一直埋藏在爸爸心里的那团火又烧了起来,他干什么都很带劲,连捶鱼丸时都哼着不成调的粤曲。他跟我说过,你是郭伯伯的朋友,我就猜到你绝不是个普通的小商人,你的气质就不像个庸庸碌碌的商人。还有你送我的小说,《家·春·秋》、《青春之歌》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都看得入迷,就像眼前打开了一扇崭新的门,那里面的精彩,绝不是香港忙忙碌碌的小市民所能想象的。我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他们信仰高远,意志坚定,不惜以生命的代价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这样的家国情怀是我在香港从来没见过的,我也渴望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现在爸爸不在了,我是个弱女子,没有本事去抓凶手,为爸爸报仇,但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完成爸爸曾经的心愿。”

“阿雄哥,我可以吗?”阿秀眼里的哀伤已经被另一种神采所替代,那眼神里充满了渴望、祈求、热烈,让田之雄不忍直视。

田之雄心绪翻腾,他没有想到外表清纯却心思缜密的阿秀早就疑心他的真实身份,更没想到阿秀想加入进来,这绝非替父报仇这么简单,显然是经过反复思考的。

但他决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答应阿秀的请求。临行前,郭厅长和陈处长给他定下两条铁律:绝不可以发展下线;在任何情况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必须无条件遵守。

他压抑着激荡的情绪,用冷静的口吻说:“阿秀,你想多了。我就是个小商人,跑到香港来,每天辛苦赚钱糊口,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也没有什么高远的目标。陈伯说我跟那个郭伯伯是朋友,真是抬举我了,我跟你一样,也是小时候见过他,他回去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至于那些小说,也是我看过后觉得里面充满了积极的能量,适合像你这样刚刚走进社会的小姑娘看,才送给你的,不是让你去学书中的共产党。”

“你骗人!”阿秀的目光变得疑虑、幽怨,声调也高亢尖锐起来。

“我没有骗你。”田之雄继续平静地说:“还有个事情,我早就想告诉你的......我在内地......结过婚,而且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儿子她带着呢。”

“我不在乎!”阿秀几乎喊出来。

“可……我在乎!”田之雄直视着阿秀挺直的鼻梁,目光深邃,看到她眼里的光彩迅速暗淡下去,心里一阵绞痛。

自从阿秀见到田之雄,便从心底喜欢上他,但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距离,这反倒让情窦初开的她欲罢不能。这是她的初恋,她爱得很绝望,从来没有这种死心塌地而又不计后果的感觉。她不知道他是否有家庭,不知道他富有或是贫穷,甚至不知道他具体工作是干什么的,只是单纯爱他这个人,爱他的不同世俗的气质,爱他洒脱干练的举止,爱他的风趣、爱他的阳光。从阿雄哥说他是郭伯伯的朋友时,她心里就对他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不仅不害怕,反而心生羡慕甚至向往。在她成了明星遇到困扰时,比如那次黑社会去片场捣乱,还让她去给黑道老大陪酒,是阿雄哥挺身而出,让她化险为夷。也就是那一次的经历,让她更坚信自己的判断:阿雄哥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小商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那么深厚的社会关系,去调动香港最大的社团来帮她平息事态,让另一方黑社会分子知难而退,让沙老板、李导演这样的老江湖都叹服不已。

长久以来,爸爸就是她精神的支柱和现实生活的避风港,她一直习惯在老爸的呵护下快乐地生活,以为生活会这么平静地延续下去。突然成了明星,她也从来没有忘记初心,反而憧憬着她与阿雄哥会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欢欣鼓舞。即使在电影片场拍戏时受了委屈,回家跟老爸倾诉几句,就会烟消云散。爸爸的突然离世,使得心中的支柱轰然倒塌,她渴望阿雄哥成为她新的支柱,支撑她面对烦扰的人生,成为她生活的另一半,甚至成为她走向她久以向往的新生活的开始。可今天,当着刚刚安葬的爸爸,她鼓足勇气说出这一切,阿雄哥的冷冷回答,让这些的梦想都轰然破灭,她无法承受,哀恸、委屈、绝望填满她的胸口。

田之雄不敢直面阿秀的伤恸,他后悔在这个时间点,在陈伯的墓前,跟阿秀说起这个话题,他也不愿意挫伤姑娘的一片痴情,但他别无选择。

风愈发大了,在重重墓碑间穿过,风声就像呜咽的排箫,旁边墓地边缘的蒲公英绒毛开始颤抖,一片鸟羽飘飘荡荡落在野雏菊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阿秀忽然转过脸,嫣然一笑道:“阿雄哥,没事,我知道你一直像哥哥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怕我思想单纯,怕我未经人事,怕我被别人欺负,尤其是我又进了娱乐圈这个纸醉金迷的大染缸。其实你不用担心的,我现在会演戏、能挣钱,还出了名,可我一直牢记我是卖鱼蛋粉陈伯的女儿,不会那么轻易被人骗的。反倒是你一个人在香港生活不易,要多加注意。……唉,其实我说这些真多余,你神通广大,连香港黑社会的大哥都认识……是我自作多情啦。你先走吧,我想再跟爸爸单独待一会儿,不用担心,公司的司机在山下等着呢,过一会我也走了。”

田之雄不想看到阿秀难过的样子,默默站起来,艰难说了句:“保重,阿秀。”便转身穿过一排排墓碑,顺着山道慢慢走下去。

看着田之雄走下山,脚步渐渐加快,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阿秀才慢慢收回目光,突然泪如雨下。

天还是那样阴沉,空气中仿佛能滴下水来,远处隐隐传来雷声。坐了很长时间,阿秀才起身慢慢走下山去。

在一座巨大的墓碑后,田之雄远远注视着阿秀彳亍独行的身影,悲从心来,从这一刻起,他知道,那个稚气、活泼、内心一片纯净的阿秀再也回不来了。

在安葬陈伯的一周后,田之雄收到了阿秀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行:

“阿雄哥:

我走了。

我去美国南加州大学读书了,是李导演帮我联系的学校。我英文不好,所以要早点过去读补习班。

请原谅我没有事先告知。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各自珍惜!

阿秀”

田之雄看完信,站起身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绵绵的春雨,痴痴地发了会儿呆,轻轻叹了口气:

“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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