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法门之殇(2/2)
如此种种,对于凡人而言已是难以承受之痛,但对于在法门内度日的法相而言,众生之苦不过尔尔。
看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苦恼,孙必振的法相咋舌(其实就是咋手,毕竟它没有舌头)道:
“唏,我那不争气的主子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说罢,法相无奈地掐诀念咒,身前巨大的、有如裂谷的伤口缓缓闭合。
想要探知凡世发生了什么,唯有前往法门,在此期间,孙必振的法相不希望有人趁自己不在前来偷吃血蜜,它倒是不在乎这些它早已吃腻的蜜,它担心的是,其它法相在进食血蜜之后修为大涨,从而对自己产生威胁。
伤口闭合后,断手法相朝着肺叶上方飞去,它钻入气管,杀穿其中的邪祟,经过地狱的喉舌,来到了纯白沙地上。
断手踩在纯白色的小虫身上,沙沙作响,法相抬手看向高空中宛如圆月的白色法门。
透过法门,断手法相看见孙必振正跪在地上,苦苦对抗着三百多年的苦恼。
法相默默看着,看着法门外的孙必振昏了过去。
在凡世之内,人类是由三部分组成的:肉身、法相以及神识。
对于凡人而言,这三部分俱为一体,无法分离,同生共死。
但对于得炁的密教信徒而言,却并非如此:得炁者(亦称受膏者、受赐福者)的肉身行走于世,神识附在肉身之上,法相却寄生在法门之中;无论是器修、药修还是润修,在初步得炁之后,都需要将法相投入法门,通过法相吸食无间地狱的炁,化为己用。
法门内无有时间,一般而言,人类的肉身是无法在法门内长存的,一旦进入,顷刻间就会衰老而死。
但神识却不然,神识介乎法相和肉身之间,是联系肉身和法相的绳引,可以游离在法门内外,对于得炁者而言,使神识进入法门的途径统共有五种。
其一,是像螳螂司那样,通过念咒施展法术,主动将神识投入法门内,以法相的视角观察法门内不可名状的恐怖。
其二,是肉身陨毁之人孤注一掷,将神识投射到法门内,这样做的人从此只能以法相的形式行走于世,而且他们的神识直视了法门内的恐怖,注定会陷入疯狂。疯猫杰米和这类人很像,但杰米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肉身并未消亡,而是和法相混为一体了。
其三,是通过服用灵药,借助药力将神识投入法门,譬如孙必振饮用的琥珀十一就是用来牵引神识、换取修为的灵药。
其四,是密教信徒的肉身在经历巨大的情绪波动后,神识无法抵抗情绪带来的强烈刺激,短暂的堕入法门;这种巨大的情绪波动,即可以是苦痛这样的负面情绪,也可以是喜悦这样的正面情绪,申国古代有一名密教信徒名叫范进,他就是通过巨大的喜悦短暂地将神识投入了法门,从而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
其五,不可言说,我辈不得而知。
此刻,孙必振正在经历第四种情况:经由巨量的苦恼,孙必振的神识短暂地遁入了法门。
“痛,太痛了……”孙必振的神识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呢喃细语。
看着站在自己手前的孙必振的神识,孙必振的法相怒了,他妈的,自己上次刚刚教训过这孙子,这个煞笔玩意转头就把自己的话抛到脑后了?
“活爷啊,您没事儿招惹变量的人做啥子?瞧吧!往那一蹲,没出息!活该被人唠一辈子!”法相举手说道。
“我也没得选哪!救救我!”孙必振的神识诉苦道。
孙必振的法相叹了口气,法相经历的岁月比神识和肉身长太多太多,因此也最成熟可靠。
眼(手)下,孙必振的法相清楚,如果自己放任不管,孙必振很快就会心力衰竭而死,肉身一死,法相多半就一辈子困在法门里了,再也看不到凡世的太阳!
无奈,断手法相叹了手气,缓缓言道:“罢!罢!罢!活爷,你就作吧!总有我给你擦屁股!”
话虽如此,法相还是给出了解决方案,它大手一挥、中手一挥、小手一挥,伸手在神识的脑仁儿里一顿捣鼓。
神识承载着孙必振的全部记忆,它的脑仁是幻化而出的精神象征,只要操纵这团脑浆子,就能合法的篡改孙必振的记忆。
“变量那厮的施密咒,只有武神爷亲自来了才能破,我理解不了,更破解不了。
眼下,我能做的只是把这三百来年的苦恼分成三份,让你依次接收,以此获得喘息的间歇,即使侥幸免了心哀而死,却也免不了要受苦!
你听好了!从即日起,每日午时,凡世阳气最重的时候,百年的苦恼就会随之而来,你只能靠自己硬挺!总共三天,挺得住就活,挺不住就死!
小子,你可给我争点炁,别给武神爷丢分儿啊!”
说罢,刀子手豆腐心的法相收了神通,轻柔地将孙必振的神识推出了法门。
看着法门外自己的肉身渐渐苏醒,法相哈哈大笑起来,转身看向一条海蛇形状的法相。
海蛇法相缠了上来,盘旋在断手堆上。
断手法相用百十双手抚摸着海蛇的鳞片,细语道:“你想办法给你的主子递个话呀,让她帮帮我的主子,要是那厮死逑了,我可就困死在这儿了!”
“不劳你说,也不劳我说,她一定会帮的。”
说罢,海蛇法相在画着血色笑脸的断手上轻触一下,算是一种吻别,随后,它吐着信子离开了。
……
法门之外,孙必振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看向大堂。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又有谁被卡车碾爆了吗?欸,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血肉四溅的大堂里,召潮司愤愤地从阿图根的残骸中取出一堆东西,用不着细看,一股脑地塞进了口袋里。
孙露红看见孙必振醒过来,热情地扑了上去,她上去就是一个怪力熊抱,好悬没把孙必振掐死。
“哇,你干嘛,赶快松开!孙露红,松开!松开!要命啦!”
“爸爸,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既然孙必振又认识自己了,孙露红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孙必振点点头,替孙露红重新戴上面具,这才站起身,朝坐在沙发上的柜员鞠躬道:“多谢仁兄相助。”
“不用客气,这是我份内的事,”柜员豪爽地摆摆手,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酒店大堂里乱成这样,这可不是我份内的事,兄弟,我们亲兄弟明算账,这地板被血糊满了都!你可得想办法给我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