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河图镇(2/2)
龟厌闻听两人之言,便撇下张呈,一瘸一拐的快步上前。
却又听得那石棺之内陆寅说道:
“尸身左腿屈起,右臂压于身下,左臂置于颅边,周身朱砂染就……”
那陆寅说罢便仔细寻了下脚之处,便滑入石棺内,从怀里掏出布包,打开却是些银针,药罐,毛刷,探针之物。细细看那遗骸。
此时两个亲兵将龟厌拉了上来,搀扶着龟厌到那口石棺附近。听那重阳仰面自语道:
“魁星踢斗……”便闻听那龟厌与他身后道:
“魁星踢斗,朱砂裹身。方士无疑了。”
见龟厌来至,从阳便让出些个位置,扶了那龟厌站稳。
见那陆寅手脚麻利,在棺内用探针勘查,嘴里说道:
“尸身皮肉几近石化,未见露骨。无外伤,头骨完好,七窍有物塞之,口中塞物已碎,断不得也。然,上有齿痕……”
说罢,思忖了一下,便用探针挑开尸骸手部碎布,用细刷轻扫之。怔了一怔续道:
“尸身指骨扭曲,甲于指骨尽脱……”
说罢,且又是了一下,抬头看向上面众人且是不相信自家的眼睛,疑惑道:
“石壁有抓痕……乃活葬麽……”
此言一出,饶是让那棺上众人皆打了一个冷战。见此情景,心内万千却不能言。
龟厌望那重阳喃喃:
“你我僧道四人力拼“青眚”为舍生忘死之态,那眼下这这个修者却是拼却了全部身家道行。不惜修行之身,也全不顾人身难得,宁自困自家魂魄于此。活葬而不散其形,致死不坏其身……”
那重阳听罢,亦是个喃喃:
“只为了这扞卫天道轮回?”言罢,回头又望向周遭,又道:“不消扰人清梦,想那其他几口石棺,也应尽数如此也。”说罢,又望那棺椁内的尸骸,叹道:
“此为何等的心境修为也?!”一声叹罢,却是一个摇摇欲倒,脸上已是一个魂不守舍之态。
此时,宋粲带了校尉奔这边过来,见那重阳已经身形摇晃,站立不稳,便上前一把扶了那重阳道长拖了手腕出来,问了脉象。这失水,失神,阴盛阳亢饶是让那宋粲心下一惊。心道,且需的好好的调养了去。心下却想了如何配这药方来。
便在此时,那张呈、陆寅二人上前叉手,将此处情况一五一十的报于宋粲。
宋粲听罢心下大骇,望了一眼拖着断腿跪在那石棺前,搓土为炉,插草为香跪拜的龟厌,便吩咐两人将重阳送回休息,自家且舍了那校尉望龟厌走了过来。
倒是见惯了那龟厌邋遢。然此时却也是个神伤。见这人发如蓬蒿,面似干尸,血污满身,衣如托钵。
宋粲观之,心下一怔,自道:这哪还有那个与其斗狠,洒脱无羁的少年道士?想罢且是心下顿然凄然,便走过去与他坐在一处,道:
“此地甚凉……”
龟厌听罢也不看他,吸了一下鼻涕道:
“可有酒?”
宋粲无答,伸手拉过道士的手腕,吐了口气,稳了呼吸,便三指搭脉。
思忖了一下,便向身后的校尉招手,且作了一个饮酒的动作来。
那校尉知事,便跑去取酒。
两人无话,但此时却惺惺相惜。
看那碧落如洗,日如白丸,月似银钩,倒是个日月同辉。本七月本是流火的季节,此时却是如同身至寒冬,脚下冰霜虽化,却留白雨银丸遍地。
宋粲心内回想自到汝州所经历,恍如隔世。与那龟厌虽坐一处,且也是个心有各梦,彼此无言。
不刻,那校尉捧了一酒囊过来。
宋粲接过酒囊,拔去塞子闻了一下,却是皱眉。
且是些个亲兵喝劣酒,想那校尉且不知是从那个亲兵身上搜的。想罢,便看了一眼校尉,那校尉也不答话只是不好意思的搓手憨笑。宋粲无奈,叹了气,将酒筛在酒碗里,递与龟厌。
那龟厌喝了一口道:
“却不是酴醾香……”
那宋粲听了“酴醾香”三个字,心下便是一沉。
想自己刚来之时,也是用那“酴醾香”将龟厌灌醉。且是让他出丑于程郎中之前,引得之山先生大怒,遂将他逐出师门。
然,此时这“酴醾香”听来,却另有一番味道在里面。
宋粲心下想罢,便又点手叫那校尉过来,却被龟厌伸杯拦住道:
“此酒甚好……”
见那龟厌脸上强挤的笑容,宋粲心下凄然。且咂了嘴,提了酒囊倒酒与龟厌,自家也满上了一杯。
远远望见亲兵将那济严法师抬上担架,却强伸了手去,在他那盘坐的师兄身上攀了一把。且还未多做停留,便被亲兵抬了去。那和尚的手却在那里空空的抓了一下。
便是一声“我佛慈悲”且作两人永诀。随即,便是一个目光呆呆望了那已成金装的师兄,口中喃喃念道: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那龟厌目光亦是个呆呆,望那被那亲兵抬走的和尚,口中问道:
“且念的什么?”宋粲答曰:
“多心经……”
一语过后便不再言,亦不忍再看。便仰头翻眼,将那酒强灌了去。浊酒烈,只能兹哈一声咧嘴咽下。
一口入喉,涩辣无比,却是眼前一糊,往事却有千千阙歌萦绕心头。
且如那:
世事一场大梦,
人生几度悲凉。
夜来风雷且鸣廊,
看取漫漫草岗。
酒贱常愁客少,
斯人化物北往。
残称谁与共孤光。
把盏凄然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