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给你的承诺 我来做(2/2)
??!
人闷声砸在地上。
随着门重新关上,她心脏跟着一震,头就这么定住了似的不敢动。
“母子俩——”
“一个跪着进来的,一个裸着进来的,却没一个守规矩的。”
说完,江冠中叹口气,点上一支雪茄,面上带笑地吐烟。慈悲如佛的语气,却话里藏刀,不说话时,浑身气息十分狠戾。
句句直击周京霓心脏。
“江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她喉咙滚了滚。
江冠中掸雪茄的灰,“周政也。”
“江老,江先生......”周政也艰难地抬头,口吐着血沫,一说话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求你们,放我一命,求您了......”
周京霓不敢看他,那只眼仿佛血窟窿。
然后她听到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密钥拿回来了,虽然钱少了一半,但我不在乎这点钱,可坏了我规矩就得给点教训。”
“本打算直接丢进海里喂鱼,没想到遇到你了小姑娘。”
江冠中放下雪茄,拿起佛珠,手撑着桌面缓慢起身,从帕金手里接过一把枪,走到女孩面前。
枪被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你不恨他吗。”老人笑眯眯的开口。
这时,地上的周政也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地毯被拖拽出一行血迹,周京霓顾不上别的,吓得连带椅子后退,差点后仰摔下去,手及时扒住桌子才没倒,眼见那只血迹斑斑的手要抓住自己脚腕,她吓得闭眼尖叫出声。
但想象中的黏稠感却没有如约而来。
耳边反而传来一声近乎嘶哑的惨叫。
“——啊!”
她睁眼,就看见周政也的手被帕金踩在脚下。
老人面色始终沉静。
“我,我,江爷爷你把他送去警察局......”目睹这一切的周京霓,大脑乱如麻,这会儿紧张地说话磕巴,话也不过大脑。
江冠中笑而不语,背着手,眯眼看地上的两人,思忖片刻,缓缓开口,“我江冠中不是好人,但我这只有一个规矩,不做中国人的生意,周政也,你当年和北京那个陆家人在西港搞菠菜,牵扯了沈家,让公安部都亲自下场,如果不是我保了你,你还能活到现在?你倒好,勾结外人动我利益。”
时间一瞬间停滞。
北京只有一个陆家,一个沈家,所以周政也到底是动了多少人的蛋糕。周京霓一时理不清。
良久,一句话打破死寂。
“丫头。”
“你父亲的死可跟他脱不了干系。”江冠中食指点了点桌子。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干嘛,让她杀人吗?为什么啊?她再恨周政也也做不到。周京霓面色苍白,冷汗湿透了后背,手抖得握不紧,嗓子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
江冠中没说话。
帕金看着女孩害怕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可是江老的意思不容抗拒,他走上前,拿起那把枪准备放到她手中。
“我不要!不行!不可以!”周京霓吓得一哆嗦,想要起身,接着一只沧桑有力的手按在她肩上,力道大得她动弹不了,试图挣脱,却如同蜉蝣撼树般微弱,“我不要......”
帕金看门口,犹豫了。
“帕金。”老人沉声。
周京霓慌得哭了,眼泪一滴滴地砸在男人手背上,试图挽起他们最后一丝同理心,小手揪住他的袖口,“不行......”
帕金深吸了口气,不再看女孩的脸,低头打开手枪保险,子弹上膛,一点点掰开女孩的手指,强行把枪放在她手心,起身时低声说了句,“抱歉。”
防止走火,他牢牢握住女孩手腕,举起胳膊瞄准方向,同时感受到她细弱的抗拒力量。
“扣板机——”
话未落,一声巨响震动整个房间。
砰!
所有人抬头。
大门被猛地从外面踹开,一群黑压压的人冲进房间,走在中间的男人,脸色沉的可怕,在密麻的人群里,他看见周京霓,脸上满是泪水,视线下移,帕金手握着她,她手里是把枪。
心头怒意往上涌。
从倪安找到他那一刻,他整颗心都悬着。
江樾大步往前走,死死盯着自己爷爷,一双眼睛毒辣而森冷,仿佛酝酿血腥的风暴。
江冠中不为所动,其他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谁都知道他是卡德集团的少东家,江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
江樾一言不发地挨着老爷子肩撞过去,一脚踹开帕金的手,枪摔落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手枪,掂在掌心转了个方向。
啪!
枪被他重力拍在桌上。
女孩被吓得慌了神,紧紧地闭上眼,捂住耳朵。
下一刻,江樾单膝跪在周京霓面前,尽量去安抚她,抬起手想去擦掉那些泪,可她下意识的躲避动作,让他心猛地一揪,疼得喉头哽塞。
江樾伸在半空的手,终于脱力,垂了下去。
“周京霓。”
“......”她不说话,无声落泪。
“抱歉。”
她一动不动。
“我来晚了,对不起。”江樾双手搭在她腿边的椅子上,低沉的嗓音里带了丝焦灼的祈求。
她终于开口,轻飘飘地喊了声他的名字,“江樾......”
话毕,江樾起身,握住她绵软无力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脸颊两侧凌乱的头发,露出那双哭肿的眼睛,她也抬了头,委屈兮兮地抬眸回望自己。
这种感觉,格外难受。
他把她搂进怀中,“谁带你过来的。”
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情绪崩溃到极致的周京霓愣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视线乱晃,声音抖得不成调,“我不认识......他少了一个胳膊,我忘记了......”
江樾讽刺地笑了。
查塔。
去年在柬埔寨的一场交火中,为了替父亲保住货品,一条胳膊被炸烂,支援的人赶到时,他浑身是血,单肩扛着一把2勃朗宁重机枪,逆着火光,从死人堆里走出来。
但江樾一句废话也没有,把她交给自己的人,过去后一拳重重打在对方脸上,查塔也任由他打,丝毫不还手,眼见人要被踹到地上,帕金冲上去拦。
“九少——”
“滚开!”江樾猛地肘击帕金腹部,反手从手下腰侧抽出一把手枪,子弹咔嚓上膛,下一秒,枪口抵上查塔眉心。
帕金死死扣住枪身,低吼,“你疯了?!他有恩于你父亲!”
男人冷笑一声,侧眸看过去一眼,食指一抬,离开扳机口,帕金也松手,但仍谨慎地盯着江樾的一举一动,看着枪倒挂在他手指上,以为他冷静了,正要伸手拿走枪,只见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来,不到一秒,枪身旋转了个方向。
彼时,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帕金太阳穴。
两人互相凝视。
“还有你。”
“......”帕金闭了眼。
“住手。”
一直不出声老爷子,终于发了话。
江樾勾唇一笑,向上抬了抬枪口,头一侧,目光直直地盯向老爷子,“您和周家这个人的仇,何必牵扯到她身上?”
“连对自己有仇的人都下不去手,你让她以后怎么跟在你身边?每次都靠你来救?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老爷子慢步回去,捻着佛珠一下一下地拨动,人往落地窗前走。
保镖让出道。
海湾大桥的夜景一览无余地映入包厢内。
“不会有那一天,我自然会护她周全。”江樾半睨眸,眼神冷了半分,漠然睥睨着老爷子手下严阵以待的人,手腕一歪,扣下扳机。
没有装消音器的枪,枪声震耳。
子弹出膛。
弹头瞬间擦着帕金太阳穴飞过,穿过人群缝隙,划破陷入死寂的夜晚,嘭!击穿玻璃罩,下一秒,天使石雕像的眼睛多了一个黑洞。
他的枪法堪称绝对精湛——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杀人。
屋内蓦然响起鼓掌声,老爷子缓缓说:“枪法不减啊小九。”
顿一秒,江冠中继续说:“那你来替她解决。”
骤然,周京霓瞳孔紧缩,全身上下都在发抖,但她不是害怕枪声,而是清楚的看见一道远处而来的光,这个东西她在电视剧里见过。
忽然,嘭——
刚刚还护在她旁边的保镖应声倒地,两派人纷纷迅速掏枪对峙。
血液溅到脚上,她一瞬间僵住。
此刻,一个红点落在江樾手腕上,另外一个对准周京霓右眼,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眯眸看向窗外,根据方位,来自大桥。
“您还真是煞费苦心了。”他暴戾的声音从喉咙挤出。
老爷子对付他,用不着动手,也不用费功夫,可见光镭射指示器发出的激光,让他不需要夜视仪也能看清,现在只要他再敢随意扣下扳机,一个指令,狙击手能够在百米之外精准射击过来。
一直没发声的泰国女人着急了,示意丈夫赶紧劝劝父亲。但没人敢违抗老爷子的命令,想安然无恙地从这房间走出去,地上这两个人必须死。
江樾波澜不惊地笑了笑。
从十岁被丢进军营碰枪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厌倦生活在罪恶之渊的人生,因为屡次被绑架,他见证过无数人倒在血迫里,却永远不向爷爷屈服,不替法律宣判任何人的死刑。他明白,老爷子这次就是冲着他来的。
“周京霓,转过身去。”他说。
“不要!不要!你不能杀人!”周京霓声嘶力竭地吼,拼命挣扎被抓住的手腕,眼见江樾把枪对准了周政也,情急之下朝江冠中喊道:“江樾是你唯一孙子!他还有光明的人生!不能为了两个罪人脏了手!”
果然,老人目光一顿。
但江冠中并没有松口。
江樾握着枪,手指一寸寸收紧。
“江樾!不!不行!”凄惨的尖叫声,玻璃破裂的声,伴着两声枪响,响彻了整层楼。
子弹命中前一秒,周京霓眼睛被一双手挡住,肩膀被扳住向后转,也在这半秒,她从指缝间看见了从周政也脖子上喷射出的血液,大脑嗡一声,腿瞬间就软下去了,耳朵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不断的耳鸣。
她双眼麻木空洞,一会模糊一会清晰。
......
夜色环绕旧金山,楼下的派对还在继续,音乐隐匿了楼上发生的一切。
“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别人可不会像我一样对你心软,你自己想好了。”江冠中虽然想让他认清自己究竟身处什么环境,到底是不舍得孙子手上沾血,在他犹豫那一刻,让狙击手直接动了手。
“您想逼我回去就直说。”江樾抬眼,眸色刺骨的冷,嘲讽地勾唇,“何必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吓走了人您拿金山赔给我都没用。”
江父目光顿时冷厉,“怎么和你爷爷说话的!”
江樾笑着后退两步。
“既然清楚了我心意在哪,以后离她远一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出格、不孝的事。”
他不开玩笑。
真为逼他回去,自己何必投钱?江冠中听得来气,瞥了一眼自己孙子,实在不想再多说了,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你便。”
江樾丢了枪在地上,顶着无数双目光,绕过两个死了的人,从帕金手里接过周京霓,她被吓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他唇抿的发白,什么也没说,将人抱起来走出房间。
他带她回了纽约。
可这一路上,她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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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几天,周京霓一直做噩梦,梦见数不清的血腥暴力场面,惊醒时刻,总能看见江樾安静地趴在床前睡着了。
他睡得很浅,她稍一动,他就醒了。
“又做梦了?”
“嗯。”
他摸了摸她额头上的冷汗,“还睡吗。”
“嗯。”周京霓翻了身,模模糊糊间听到江樾说了一句“睡吧,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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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去洛杉矶那晚,整个曼哈顿下起暴雨,雷声轰隆,江樾熄了火,把车停靠在路边,侧头看周京霓,想从她没什么情绪的眼神里找到一丝光。
“周京霓。“他尝试喊她。
周京霓手动了动,嗯了一声,看向车窗外被雨水模糊了的霓虹灯,缓缓开口,“我早就没事了,你不用一直这样担心我。”
他说好,问:“洛杉矶之后去哪。”
她没反应。
江樾一点办法也没有,看着这样的周京霓,真的有点喘不上气,一阵烦躁却没地儿发泄,车内的空气近乎僵持,他闭了闭眼,伏在方向盘上,深吸了几口气,忽然听见开车门的声音。
雨水斜进来。
“你去哪?”他皱起眉,握住周京霓的手腕。
周京霓回头,“买烟。”
“我去给你买。”
说完,江樾不等她再要说什么,推开车门冲进雨里。
其实这附近没有便利店,周京霓半落下车窗才知道,那是家零食店,雨太大没看清,江樾也不知道跑去哪买烟了。
她就这么等着,倏然看到左手边的酒店出来一个穿白色短袖的亚洲男生,身后跟出来一个女孩,女生撑着伞,男生在点烟,他们身后是纽约最繁华的马路,风吹得雨乱飘。
雨打在周京霓脸上,也湿了那个女孩的头发,男生按着雨伞往女孩那倾斜。
就在这一秒,记忆成为落在心脏上的雨水。原来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周京霓想起那年与沈逸,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坏天气,一样倾泻的雨伞。
她看着黑名单里的人,眼睛湿漉漉的像混了雨。
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好像根本无法用时间衡量。
五年吗。
还是十年。
很多年后,她可能连他的样子都忘记了,可如果在人流如织的街头闻到了他惯用的香水,她还是会回头,在万千过客的背影里,下意识寻找那个最像他的背影。
买到烟回来的江樾,浑身湿透,他一上车就看到她红了的眼睛,但什么也没问,拆了包装递给她。
她接过来放到腿上,拿起一包抽纸递给他,他没接,说不用,她就坚持举着,半天才说四个字,“别感冒了。”
江樾才肯接了。
擦了脸上水,他反手脱下短袖甩到后面,重新启动车,打方向盘拐弯,开出去一段距离,红灯时,他看她,她咬着嘴唇躲避视线,两个人谁都没开口,直到她点了第三根烟,他夺走了,叼到自己嘴边。
她怔了怔,“你干嘛。”
“哭什么。”他抽着烟问,语气很淡。
“烟熏了眼睛。”
“我说我去买烟那会儿。”
闻声,周京霓握了握手机,视线不自觉地往低处看,无意看到他另一侧的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了,眉头一下子就蹙起来,想都没想就抬头问:“你膝盖怎么了?”
“路滑。”
“你摔倒了?”
江樾恍若未闻,“我问你呢,你先回答我。”
周京霓喉咙上下一滑,慢慢把头别开又埋低了,含混说:“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江樾看着前面,绿灯亮了,踩下油门,余光看她还低着头,情绪明显是难过,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无关那晚,但他又说不准,“反正跟我没关系是吧。”
“我......”周京霓默了下,应道:“嗯。”
心里莫名空了,江樾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继续抽烟,但耳边太过安静,他烦地不停提速,旁边这人又忽然抓紧安全带,眼里满是惊恐,他知道她现在格外恐惧威胁生命的一切事,很快慢下来车速,打开音乐,半晌,车子停在酒店楼下,他有些累,仰头往后靠,调低了座椅。
“周京霓。”
“啊?”
“就这么难忘吗?他给你什么承诺了,我来做行吗。”他闭着眼说,嗓音疲倦得沙哑。
周京霓偏头看他,过了很久也没答,久到雨停了,他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她抽出一张纸,轻轻摁在他渗着血的伤口上,叹息道:“摔得真惨啊,留疤怎么办。”
江樾没动。
以为他睡着了,她稍用力了点,“我其实不太想一个人去洛杉矶,也不知道他们找我什么事。”
下一秒,手被抓住,她一惊,抬头看见江樾睁开了眼,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视线相撞,她太阳穴猛一跳,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心脏顿停几秒。
江樾脑袋半歪着眯了一下眼,勾起笑,“趁机报复呢?想疼死我?”
周京霓气笑了,想起手还被他拽着,挣了两下,“放开我啊。”
江樾松了手。
他看着她,心情愉悦了几分,卸掉了倦懒,按下熄火,边说一句我陪你去,边拿走她手里那张纸,随意擦了两下血迹,任由旁边的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