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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明月寄相思 睹物思旧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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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他应了声,一边起身,一边笑眯眯指着她的酒杯,说:“我先过去了,少喝点你带的这酒吧,脸都红了。”

周京霓愣了下。

人走了,她摸着滚烫的皮肤,轻声笑起来,惋惜地想自己这酒量真是一如既往的烂,心情却好多了,顺便记了一下他的名字。

——许韫玉。

这场饭局到最后都仿佛和周京霓没什么干系,直到散场,别墅内就剩下她和邵淙,他派车过来送她,然后就去拎了壶浇花,一派闲适。

凉透一杯热水的时间,他浇完了,她出声拦住往屋里走的人,横眸在他脸上,“邵总今日叫我过来只是吃饭吗?”

邵淙安稳地站那儿,笑了一下,“你想的是什么?”

周京霓手腕微动,送水入口,语气很淡,“搞服务的话,我一晚上挺清闲,谈工作不见得,那就是别的。”

邵淙闻言甩了一下手的水,慢慢整理卷起的袖口,与她说了个人名,问她知道吗。

她迟疑着摇头。

“前香港财政司司长,刚刚其中一个是他长孙。”他看她,“另外几位,你应该都有印象,或者说认识,比如蒋齐铭的小外孙。”

周京霓不看他,旋了旋杯子,“所以呢?”

如今时代更迭,主张自由贸易以来,中国经济蓬勃发展,逐渐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尤其大陆,反观香港繁盛依旧却停滞不前,除横跨政经界的几大家族,各行业的巅峰开始走保守维稳派,纷纷想靠拢政策,也自然包括邵家。邵淙只说:“再大的企业,想要稳定持续发展就需要政治保驾护航。”

周京霓抬了眼,“邵总想要进入政府机构的心未免太明显。”

邵淙挑了下眉,“心向国徽而已。”

“心念还是心向?”周京霓把杯子放在桌上,勾唇,“蒋家这艘船够大,不怕翻,就是里面的人太多了,想登船还平安着陆,可不简单,哦对,您可拉上我,我人微言轻,经不起大风大浪,更不想掺这趟浑水。”

“怕啊?”他懒散道:“我们正规合作,被你说成骗姿搞虚假政治的掮客了。”

“自然没这意思。”

“那在担心什么?”

周京霓漆黑的眼锁牢他,“我有选择的权利,我有我的立场。”

“说来我听听。”邵淙饶有兴趣地点头,拉来椅子坐下,身子向后一靠,长腿叠搭起来,那姿态妥妥一听人说戏的古代王爷,“比如底线是什么?”

“若我不愿意,您别逼迫我就成。”周京霓懒得掰扯太多,也没法说太细,“尤其涉及敏感层面的。”

邵淙看她像看小孩,淡淡一笑,声音平静沉稳,“你想复杂了,船到桥头自然停,与其思考那么多,不如好奇点儿别的。”

周京霓眯眸。

蒋家人出现在这儿,意味什么,她当然懂,但不论是非黑白都不想掺合。她虚笑,随口一道:“别的就算了,有您在,我放一个心,毕竟邵总一分薄面,价值万两黄金,我负责分羹喝汤就好。”

邵淙听笑了,故意顺着她的话来,“那你卖我面子吗?”

“怎么?”

“帮我浇剩下的花去。”

“......”周京霓不太走心地瞟了一眼近百平米的花园,恰好听见屋外车子驶过的动作,机灵闪过,手指朝前一挑,款款下台阶,头也不回道:“车来了,您早点休息。”

邵淙轻嗤一声。

刚转身,听见那姑娘隔老远来了声,“晚上浇水容易死花!”

......

冬余烬,春夏来,悉尼山火留下的漫天飞尘终于消散。

七月初。

华府外针对一家全球领先的美国半导体厂商举办场听证会,上午九点半整,大楼前迎来接送人的一台又一台车,一群光线靓丽、西装革履的人拾阶而上,昂首阔步地进入会场。

圆桌中央及看台上方架满摄像机。

周京霓昨晚没睡好,担心一会儿状态不行,在手心倒了几十粒提神醒脑的保健药丸塞进口里,就着冰水一股脑吞下去。

Alex提醒道:“这东西吃太多不好。”

周京霓把瓶子往小安那一递,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仔细涂口红,“没事,医院开的,吃多少年了。”

小安正要看药名,莫名手上空了,然后出现在邵淙手上。

邵淙扫了眼说明,晃了晃瓶子,顺手塞进手边的储物格里。

周京霓听着叮铃哐啷的动静,侧头正看见他的动作,不禁扯了扯嘴角,却不像在笑,“您放那儿干嘛?”

邵淙云淡风轻道:“是药三分毒,少吃点。”

周京霓正要说话,被他抢了先,“该进去了。”

她看了眼手表,飞速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随即进入工作状态,面挂笑容着下车,与邵淙并肩迈上台阶,走进闪光灯中,芸芸在侧。

所有光同时袭来,她有些不适应,眼睛微微眯了下,目光错开那些镜头。

正值华盛顿盛夏,阳光打在他们身上,落在地砖上形成阴影,紧紧追随步伐,又如泡沫般很快消失。

进入大门,大量记者被拦在外,终于清静不少。

接待员按下上行键,周京霓双手拎包在身前,盯着空气墙一动不动,也不讲话,神情多了一丝严谨。

邵淙沉默垂视她一眼,“紧张?”

周京霓闻言垂下视线,挽着耳畔一侧的头发丝笑笑。

紧张谈不上,她担心接下来的场面不好应付。

邵淙多少明白她的焦虑点,这一年国际形势严峻,全世界受疫情影响的同时,国内前端的技术领域都受到美方制裁,价格战,贸易战,再次加息等等让他们举步维艰,人工智能项目的核心团队就多次出现出境受阻情况,甚至扣押了一位中方人员。此时全世界都在关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不当言论,全会被添油加醋。

“我原本考虑让你做这次代表,不论结果如何,这种场合露脸,比去参加乱七八糟的宴会刷脸有用。”他迈进电梯,同时说:“结果你预判了我的想法,还拒绝我。”

周京霓托了托盘发,稍抬下巴,看着电梯间不断攀升的红色数字,丝毫犹豫都不曾有,“哪一点看来我都不合适。”

她又说:“会被双方一起针对,没好处。”

邵淙看着一处,沉默中勾了勾唇角,又好像并不着急。

从局势变化开始,他多次带人低调赴美谈判,但一直不顺利,不是失败而终就是无功而返,而沈砚请当年遇到类似情况能周旋成功的关键因素,就是他差的那一步。

周京霓自然而然看透,才一直刻意回避。

她知道他看得出来。

出了电梯,他们随人引导一路前往会场门口,进去前,邵淙遣散了随行人员,从口袋摸出一盒烟,在她眼前晃了下。

抽烟时,他依旧静默。

周京霓不抽,不看他,侧靠在栏杆前,目色淡淡望人来人往的前方。

光穿透落地窗而来,折射在两人身上,她一半身子逆着光影,黑棕色的眼睛蒙了一层夏日清光,明明亮着,眼底凉薄,像冬日飘雪。

邵淙接完一个电话,抬起头这一秒撞进她的视线。

他眼中的笑意很浅,白雾模糊脸庞,周京霓沉了沉目光,很快转开头。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也要提中美问题。”她边思考边说:“你的身份是重点,这次是公开听证会,一定要快思考慢回答,回答不了没关系,切忌给出不完美答案。”

“不完美答案?”

“他们一定会发难,比如提一些引发争议的问题。”

邵淙没有接话。

周京霓明白他比自己更清楚这帮老美政客的操作。

邵淙夹烟的手递到嘴边,抬腕看时间,低着头说:“你的身份比我更敏感,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出现会让国内的新闻更精彩,或者说,这帮人更喜欢你一点。”

面容平和至极,语气没有一丝波动,令人难辨他的意思。

但周京霓懂:这是不留余地榨取她的价值。

意料之内。

她对于这话没发表什么看法,只唇角笑意渐淡,默不作声地望了他一眼,慢慢说:“邵总严重了,我只是个小人物。”

邵淙不急不忙地说:“该说当初看重你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的手指敲着扶杆,节奏缓慢,看着她给出答案,“考虑的很周全。”

周京霓眉眼之间寡淡无温,对这个夸奖不以为然,“连这个都想不到的话,有机会站这儿的就不会是我。”

“我最欣赏你这一点。”

“有自知之明?”

邵淙笑着摇摇头,“也许吧。”

周京霓懒得猜他心思,管什么意思,敷衍回一笑,“那就谢谢了。”

一根烟时间,一段深深浅浅的聊天结束,两人进入会场,她将手里的材料递给邵淙,在后面第一排落座。

邵淙靠在椅子上,等待的时间翻开文件。

密密麻麻一片英文,他一目十行扫过第一页,手指快速掀到第二页,然后目光停在红笔标注画圈的地方,她提醒今天的其中一位参议员不好对付,喜好和中方作对,并罗列了所有对方可能提出的疑问。

——他会逼你直面问题,直到你回答YesorNo.

——在出现涉及敏感国际问题时,一定要谨慎用词,把对美的不利摘干净,同时坚决表明利点,理中客行为会引起不满。

——问到为什么投资中国这些项目时,将我们在其中得到收益作为原因,把美方的受益摆出来。

——提到技术问题,以不懂为由说这是专家的事。

......

她根据历史相似遗留问题,前后整理了近三十条。

看完所有,他若有所思地勾了下唇,回头看后面的周京霓。

和其他交头接耳的人不同,她听完一通电话就低下头,长腿交叠而坐,宁静地看着手里的文件,正抬手拨正白丝绸衬衫领带,低盘的长发一丝不苟,似是感应到什么,她抬起头,不停看往门口方向,露出利落的脖颈儿。

他默默注视。

她不笑时,目光犀利而冷漠,美中极具攻击性,这时与合伙人打招呼,在精英环绕的紧张氛围中,笑容温柔又坚定,随后她一边起身引座,一边低语说着什么,让对方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并点头。

周京霓忽然回了头,对他展露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邵淙颔首,收了视线。

在照顾人这方面,他对她很放心,她也做得越来越信手拈来,从最初的一有问题就紧张地咨询他,到后来经历事多了,她什么都能靠自己搞得妥妥帖帖。

十点整。

现场进入肃静,镜头转动,发言流程结束,参议员开始一轮接一轮地攻问,前几个问题官方又简单,邵淙对答如流,周京霓在他身后最近距离,靠在椅背上垂眸聆听,神色很淡然,只有听到需谨慎斟酌的问题,他在思考,她才抬头往那看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前半段漫长而枯燥。

终于在第一小时五十分钟,参议员问了个犀利的问题,“为什么你们对中国的投资这么多?尤其是人工智能和半导体企业,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周京霓微微蹙眸。

邵淙很慢地点点头,快速扫了眼桌上的文件,坐直身子,抬手扶正话筒,徐徐开口,“没有任何特殊目的,我们作为美方企业,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在中投资实际获得的任何收益,之后也会再度投资到美国,为美国做出相应贡献。”

参议员继续问:“根据调查显示,在此之前你们获批过美国政府的财政支持,所以你们是否把这些钱用于在中国的投资?”

邵淙耸耸肩,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们未收到任何来自美国政府的钱。”

对方仿若听不见,双手摊在桌上,句句言辞逼迫,“但是你们这两年一直在加倍押注中国人工智能市场,这是件好事吗?中国可是美国的主要竞争对手。”

“我们之所以做这些投资,是因为中国有独特,适合的技术,这有利于我们人工智能的发展,制造出面向全球更好的产品,美国也会因此受益。”邵淙几乎没思考时间,直接用英语翻译出一句,“那何乐而不为呢?”

参议员听得凝视他好几秒,半天不知如何回应,最终连说两个oK以掩盖词穷,最后拿起笔在纸上写起什么。

能把这位参议员噎得说不出话,着实少见。

周京霓松了口气,低声安慰起旁边眉目绷紧的老人,“您放心,都提前准备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老人沉着气点头。

间隙间,邵淙回了一下头,与她对视上,两人不谋而合地悄悄为彼此竖拇指。

几分钟后,参议员拿起一份新的文件,又发起了新一轮询问:“你们的人工智能团队中,有一半人属于美国,来自各个大学,甚至部分原属于美国的科技公司,带走他们去中国,不认为是在损害美国的利益吗?”

然而对此,邵淙不慌不忙,含笑简言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并且我们不存在任何逼迫行为。”

参议员追问:“那你们承认在损害美国的利益吗?”

“我不这么认为。”

“那就是。”

“议员先生。”邵淙微微抬起下巴,目视前方,“我们研究出的技术是面向全人类的,那他们在哪应该取决于哪里更适合他们。”

参议员也淡然,开始转移矛盾点,用传闻陈述他们因外资以及技术方面的问题与中方关系僵硬,并且试图从邵淙口中套话,以此抹黑中国。

话音落下,摄像机对准邵淙这个方向转来。

周京霓看都不看镜头,紧紧盯着邵淙的后背,表情丝毫不惧。这些问题,她在文件中全部提醒过他。

邵淙对议员致歉意的笑,“关于技术,我并非这方面的专家,我想——”

参议员径直打断,“你说你不是这个问题的专家?”

“是的。”

“你这是不愿意在这里承认中国在针对你们?”那人单手叉腰,一手捻着话筒,耐心与态度明显转下。

周京霓的眉头随着又皱起,与此同时,余光见老人面庞露出一丝沉重情绪。现场过于安静,一番追问让情况不那么明朗,连带她都有紧张,背微微绷起,她不好说什么,把文件放在老人膝上。

“邵总有数。”

老人翻页,好半天“嗯”了声。

圆桌前的邵淙也应付得不错,继续假装听不懂,又重复一遍之前的答案,“这个问题我会交给专业人员回答。”

“你知道你们是作为外资进入中国的吗?”

“知道。”

“那你愿意承认我说的问题吗?”参议员开始诱导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到一分钟,全场又陷入死寂,所有人的视线汇聚一方。

邵淙点点头,似乎不着急回答。

针锋相对的太明显,同样的问题换着法儿问,着实有点气急败坏了,倒符合这位参议员的说话风格,周京霓虽相信邵淙,但气氛到位,不自觉屏息凝神。

邵淙双臂搭在桌上,一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翻着纸张,一边说:“我不懂这些,当然不能给出议员先生想要的标准答案。”

“什么?我要的是标准答案吗?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参议员提高音量,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并拢手指对着他,向来的咄咄逼人在此刻消失,张了张嘴,半天只说了句无力的话,“oG,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你的回答。”

“你是中国人吗?”他开始从别的方面挑刺,“让你这么袒护中国。”

“我是加拿大人。”

“是的,我忘记了,你生活在香港。”

这话实在模棱两可。

听到这,周京霓几乎是同时与邵淙不悦,她高昂下巴,指尖一点点泛白,凌冽的眼风落在对面,好在邵淙并不掉进对方的语言陷阱,悄然调高话筒音量的动作落在她眼中,很快,一道坚定有力的声音响起,回荡全场。

“香港是中国的。”

邵淙不苟言笑。

她眯眸,听见参议员又不甘心地问:“所以你是中国人。”

一个问题总重复拿出来说,好像没话可讲一样,而邵淙依旧稳如泰山,逐渐牵着参议院的思路走,看起来还不错,周京霓心情放松不少,闲闲挑眉,看邵淙,顺带看了眼镜头,而后露出胜券在握的淡笑。

邵淙垂下视线,扯了扯领带,手指点动话筒,半天不开口,一副耐心有限的样,见对方又作势要开口,这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根据法律规定,并且准确来说,我是加拿大籍华人。”

“您不放心的话可以查一下。”他补充一句。

这一回合成功把参议员怼得哑口无言。

后续提的每个问题均在周京霓预判中,让邵淙几乎不需思考。

长达三个半小时的听证会终于结束,他们以二十五票险胜,邵淙神情毫无波澜,单手系着西装扣走下台,周京霓迎着他的视线递上一个赞许的笑,他的嘴角才挑了个转瞬即逝的笑,和合伙人分别握手,三人一齐离场,走出大楼这一秒,阳光倾洒而下,所有记者簇拥而来,闪光灯汇聚。

邵淙手一抬,干脆挡住。

周京霓垂下视线,在他与保镖的围护下迈下台阶。

路上,她坐副驾,全程旁听邵淙与合伙人聊天,通过他喊“许老”才知道这位她只见过二面老人是姓什么,又从谈话内容浅浅了解到,对方为帮他们组建人工智能团队做出巨大贡献,自己孙子也在其中。

邵淙说:“我已经安排好韫玉回国的事了,您不需要担心。”

许老欣慰地笑了笑,似乎对他的话很放心,说:“你做事向来稳妥,就是出了这次的事,让我实在担心我这个小孙子......”

周京霓微侧头,余光向后带了眼。

原来许老的孙子是许韫玉。

原来许老就是外婆的朋友。

便不自觉竖起耳朵,可他们没再聊工作的事,顺着天气说起家常话,她收了注意力,心中联想之前邵淙不经意提起许老的家人并非美国身份,儿子目前在国内搞物理方面的研究,孙子也传承了这一点。

也许世界就这么小,人与人的缘分如此巧妙。

车先到许老家。

邵淙下去送人。

周京霓紧随其后,人离开前,她微笑着挥手道别:“许爷爷慢走。”

邵淙看了她一眼。

老人和蔼笑着冲她点点头,走出去两步,回了头,“小姑娘,你是邵淙助理?”

“她不是。”邵淙替她回答。

“那是?”

这回邵淙没接话茬,只瞧了她一眼。

“邵先生现在是我老板,我同样是他AI项目的合伙人。”周京霓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主动伸手,“怪我上次匆忙没来得及作自我介绍。”

“哦?我们见过?”老人略惊诧地与她握手,“姑娘叫什么?”

周京霓想起外婆的话,她说:“周京霓,北京的京,霓虹的霓。”

老人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而后笑着夸赞道:“好名字啊,京起一番霓虹,非常大气!”

周京霓微微笑着道谢,双手拘在腹前,仪态大方,姿态规矩,颔首尊敬道:“几个月前在联合国大厦前匆匆见过您一面。”

老人点头,“有印象。”

周京霓不好再多说,正欲抬手相送,老人忽然眉心一聚,问她,“北京人?”

周京霓没多想就应了一声,“是。”

老人故作恍然,“原来是你。”

周京霓不明所以,刚想问,邵淙适时来了句玩笑话,“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就几分钟还给人家讲了一番大道理呢。”

老人闻言爽朗大笑,目光三分欣赏,七分有趣地看着她,“今天给小邵准备的草稿很不错,看出来下功夫了。”

周京霓不好再问了,含蓄一笑,“您过奖。”

老人笑眯眯看了眼邵淙,又瞧了姑娘一眼,心下已经了然,拍拍她的肩膀说:“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带好东金的人,继续努力,以后常见。”

周京霓郑重说好。

抛开别的单夸她,这是独一份的认可。

从前别人总说“不愧是邵淙培养的人”,“邵淙选人眼光真不错”,如今这话,让周京霓心头一热,但面上不好显露,更不能献殷谦,就乖笑着道好,然后目送老人离开,转身往车那走。

门刚拉开一个缝,被一只大手按回去。

“许老退居幕后了,不参与咱们的工作。”邵淙看着她。

“我知道。”

“一直就想让我帮你引荐?”

说到这里周京霓笑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靠实力得到认可比你口中的夸赞,来得更实际。”

邵淙微微皱眉,“你和我提,难道我会拒绝?”

周京霓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开口就是冷冷一句,“我现在能喊你邵淙,可咱们算朋友吗?”

许是被问住了,邵淙一时无言,望着她的脸,好半天才缓缓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只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吗?不想越界的人是你,我只要看重一个人,于私于公都会尽心培养,所谓的人脉,你肯开口,我手里的大把资源都会向你倾斜。”

周京霓轻声重复道:“资源,人脉。”

邵淙不动声色。

周京霓低下头,迎风拢了把头发,“当初您因祁家的面子给我机会,我勉强把握住,才有今日和你并肩站在这儿的机会,但若是没有实力,把握不住,既浪费了人脉和资源,又要还人情。”

邵淙一言不发地笑了下。

周京霓说:“我不是傻子,利益面前谁不商言商。”

邵淙闻言屏息了短短几秒,双手揣在兜里,“抛开工作,亦师亦友,怎么不算朋友?你不傻,我也有自己的难处。”

他与谈判中的样子判若两人,声音有了温度,眼神满是无奈,每个字平淡但温和。

周京霓沉默了一会儿,抬头与他对视,毫不留情地点破他们之间的问题,“什么关系一旦拴上利益就复杂了,而且求人就得弯腰,那不如这种上下级的关系让我舒服点,毕竟打工人就应该听老板的,您说是吧?”

邵淙不答反问:“如果以后不会再有你考虑的这些呢?”

周京霓一挑眉,“可是没有如果。”

不能平起平坐的关系在她眼里都是不平等的,她要不起这个如果。

邵淙深知动摇不了她,不再问下去,漫不经心地仰望了眼西边的天,邀她一道沿这条街走走,说:“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听说落日不错。”

周京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的确很美。”她笑一笑,却道:“不过我和朋友来过,就不一同前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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