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西军生隙(2/2)
曲端遂以吴玠不遵节制,失军败阵为由,上书张浚,劾其擅专军务,削去吴玠总管之职,降为武显大夫,仅留一军防守凤州。
吴玠闻之,仰天叹道:「国难当头,竟有此等相残之事!」遂拂袖离去,自此与曲端势如水火,陕西军内部分裂,大宋抗金之势更添一重险阻。
张浚调度关陕诸军,谋定出战事宜。闻完颜娄室孤军深入,意欲会诸路兵马迎敌,遂召各将商议。
曲端独言道:「平原广野,贼便于冲突,而我军未习水战。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固守关陕,待机而动。十年之内,不可妄战!」
张浚不悦,道:「金贼纵横无忌,吾等若不迎战,岂能坐视敌骑南下?」
曲端沉声道:「将军之道,在知己知彼。非不欲战,然战机未至。」张浚虽不满,然当时尚未深疑曲端。
时有言者于张浚前进谗,言曲端养兵自重,有跋扈之心。张浚本信赖曲端,然闻之渐疑,遂遣本司主管机宜文字张彬往渭州,以招填楚军为名,实欲探查曲端虚实。
张彬至渭州,曲端设宴款待。席间,张彬试探道:「公素忧虑陕西诸路兵马不得尽合,及财物不足供战事。今张公亲至,兵合财备,娄室孤军深入,我合诸路兵马合击之,不难取胜。今不出击,倘若讹里朵并兵而来,又当如何?」
曲端叹道:「不然!兵法先较敌我优劣,必先计吾不可胜与敌之可胜。今敌可胜者,仅娄室孤军一事;然彼兵技之习,战士之锐,分合之熟,无异前日。我不可胜者,亦仅诸路合兵一事;然将帅移易,士卒未练,兵将未曾相识,所以待敌者,亦未见有异于前日。」
张彬道:「然则,公意为何?」
曲端正色道:「万一轻举,脱不如意,虽有智者,亦无以善其后。敌来侵吾,因粮于我,金军来去自如,而我自救不暇,是以我尝为客,彼尝为主。今当反之,精练士卒,按兵据险,使我常有不可胜之势。」
他顿了顿,又道:「待彼数年间,春不得耕,秋不得获,势必取粮于河东。届时,我乃为主,彼为客,不出两年,金军粮道困绝,自然崩溃。我再乘之,可一举灭敌!」
张彬闻之,暗忖:「曲端所言虽合兵法,然与张公主张迎战者大相径庭,且其言辞坚决,不肯出战,莫非真有异志?」遂归邠州,将曲端之言如实回禀。
张浚闻之,脸色沉重,默然良久,低声道:「曲端之策,固然合于守战之道,然若坐困关陕十年,我宋室能支撑至彼时乎?」
又念及朝中有言曲端擅专兵权,欲养陕西劲兵自成一军,心中疑虑更甚,遂低声道:「曲端……恐非我腹心之人。」
自此,张浚对曲端渐生疑忌,二人嫌隙日深,陕西军心亦悄然动荡。
此时环庆路经略使赵哲奉命北伐,率军攻取鄜州、延州。赵哲素有胆略,调度得当,先以偏师佯攻鄜州,引金军主力出城迎战,再伏兵两翼,乘势反击,大破金兵,攻入城中。鄜州守将蒲察思温力战不支,弃城北遁,鄜州遂克。
赵哲趁势再进,攻打延州。延州地势险峻,金人据城坚守,不敢出战。赵哲遂令偏将李允文率精兵夜袭北门,另遣大军鼓噪佯攻南门。金兵见南门攻势凶猛,尽遣城中兵力防守,李允文乘虚破城,延州遂陷。金守将完颜乌带突围而逃,赵哲收缴大量粮草战具,振旅凯旋。
捷报传至邠州,张浚大喜,召诸将庆贺。席间,他高举酒杯,朗声道:
「金贼不足惧也!昔年李纲坚壁清野,能以寡御众;今吾以大军破敌,金人溃败如斯,何足道哉?」
曲端闻言,沉吟片刻,未置可否。张浚转向吴玠,道:「吾观金军亦非神兵,不过尔尔。吴将军有何高见?」
吴玠拱手道:「赵经略取鄜、延二州,固是大捷,然金兵向无败绩,骤然失地,必定全力反扑。今宜固守战果,而不可轻敌深入。」
张浚却不以为然,笑道:「金军不过尔尔!昔日王师败亡,不过统御乖方,兵力分散耳。今吾手握劲旅十八万,若再得数捷,岂不可复三秦之地?」
曲端见张浚言辞狂傲,心中暗叹,然知其志在进攻,已难劝阻。吴玠却忧心忡忡,低声对弟吴璘道:「金人败而未亡,此时张公锐意北进,恐有不测之忧。」吴璘点头称是。
此时,完颜娄室已得知鄜、延失守,大怒之下,遣镶黑旗贝子完颜活女率精锐三万南下,誓言夺回失地。大战的阴云,悄然笼罩关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