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困龙锁天，月相盈灭（2/2）

“三叔。”崔玉言回身一礼，笑问，“更深露重，三叔何以至此？”

“唉……”

那男子长声一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摇头道，“老爷子言一切皆由玉言你定夺，三叔我不好多言，只想劝你凡事留一线，即便将来事败，亦或还有些微生机。”

“文轩，你此言差矣。”

阴影中，徐元凤按剑而出，冷声驳斥，“今上除我崔氏之心甚笃，天启二年，大爷的下场三爷莫不是忘了？！”

崔文轩被当着晚辈的面直言冷对，当即有些面红耳赤，还未开口耳边又有人言。

“徐叔慎言。”崔玉言抬手止住徐元凤还想分说的架势，看向崔文轩却是同样拧眉，“三叔，爷爷给您取‘守正’的字号可不是希望你如此迂腐……”

见崔文轩眸现愕然，崔玉言毫不留情，开口直斥：“如今狼饷征发在即，三叔你兼任淮扬道按察使和扬州知府，郑姑父掌布政司，扬州府库存银几何，你二人想必比谁都清楚——”

“历朝历代何时少了亏空？！”

接连被晚辈说教，崔文轩来了脾气，抢话分辩道，“就算此番数额大些，大不了给那些商户多发些盐引，天子还能凭此定我崔氏族诛大罪不成？实在不行还有那淮扬商会……”

“够了！”崔玉言拧眉冷喝，看着自己这个三叔一脸无奈，“三叔你莫要再说这些，亏空数额再大自然不足以定我崔氏，可如今——”

他忽而有些累，挥手轻扬：“罢了，唉……”

徐元凤会意，按剑转身：“三爷，先请罢。”

“好、好好！”崔文轩气得发抖，骈指连点崔玉言徐元凤主仆二人三下，“我倒要看看，崔玉言你能把我崔氏带到哪条路上去……”

言罢他重重一拂袖，大步而去。

脚步声走远，崔玉言颓然坐下，自斟自饮三杯。

“公子。”徐元凤按住他还想继续倒酒的手，劝道，“三爷安逸惯了，见识远不及您和老爷子，您无需太过在意。”

“徐叔此言差矣。”崔玉言放下酒，叹道，“三叔之言何能动我心神？只是玉言心中实有决断难下，正为此烦忧。”

“公子何事烦忧？”徐元凤有些意外，很少见到向来运筹帷幄的公子如此优柔寡断。

“徐叔，”崔玉言忽转眸，认真请教，“你可信，这人间真有神明存世？”

“荒谬！”

徐元凤怒目，恨铁不成钢道，“我当初就道这些大玥人不可信，玉言你莫不是被那西洋女人蒙骗了去？甚么女王神谕，你怎会信这般鬼话连篇？！”

“当真没有么……？！”崔玉言并未有被训斥的觉悟，反自喃喃，“可那般伟力，又岂是凡人所能拥有？”

他举头望月，那上弦月形如弯勾，辉光荧荧，是美到不能再美的月色，可崔玉言只看这一眼便已令指尖掐透掌心。

“不，这不是假象，可……”

他倏然紧闭双眸，回想自从安德莉卡那里习得“神术”以来，所见的每一夜月相——

那天穹之上随日夜盈亏的，哪里是什么明月，分明是光暗分界的巨大眼眸，每一次明灭，都在俯瞰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