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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阴雨中,韩阖勒马回头,遥望着南边喧嚣、混乱的战场,单薄的嘴唇几乎被他的钢牙生生咬碎,自打记事起,他便一直视韩信为自己的偶像,在他的心目中,韩信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王者,永远不会败,可是今天,他的偶像却崩塌了。
赵炎轻轻叹息一声,上前劝说道:“太子,我们走吧。”
韩阖向着南方夜幕下的战场投去最后的一瞥,然后猛然勒马回头,向着北方疾驰而去,直到驰出几十步远,夜空下才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从现在开始,寡人就是齐国的王,而不是什么太子,赵炎,你给寡人记住了。”
赵炎神情黯然,轻轻打马追了上去。
半刻钟后,毕书站到了韩信的尸首前。
韩信已经气绝,却仍然保持着王者的尊严,尸身无依无靠,却立而不倒,那双空洞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前方,虽漫无焦点,却深邃如海,里面有骄傲,有不屑,有悲伤,有遗憾,似乎还有淡淡的落寞,一代兵家之仙,就此凋落。
没有任何犹豫,毕书上前两步,对着韩信就是深深一揖。
“学剑,你赢了,你打败了韩信。”蒯彻望着毕书,神情异常的复杂。
有时候,蒯彻忍不住的想,假如,当初他追上了毕书,并且说服毕书留在了淮南,那么现在又会怎样联军还会败淮南国还会亡吗面对当世绝无仅有的两大兵家,韩信,还有毕书,楚国再强大,只怕也是徒呼奈何吧
“子通兄,你今后有何打算”毕书再揖起身,问道。
“亡国之臣,还能有何打算”蒯彻摇了摇头,答道:“惟死而已。”
毕书微微蹙眉,劝道:“楚王雄才大略,颇有容人雅量,以兄之才,若能仕楚,必能得到重用,岂非胜过朽于草木间百倍”
蒯彻摆了摆手,打断毕书道:“学剑你不必再劝了,在下初时仕齐,后又事梁,然后再仕淮南,转辗反复,也着实累了,这回,在下却想歇了。”
毕书闻言默然,他知道像蒯彻这样的名士,一旦做出决定,那便绝无更改的可能了,只可惜蒯彻一身才学,未及施展便要永沦于地下,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蒯彻微微一笑,转身便走,稍顷,茫茫烟雨中传来了他悲凉的声音:“有寒士起于范阳兮,姓蒯名彻;尝读诗书礼乐易兮,学有所成;常怀抱负以济天下兮,志不得遂;尔今壮志成空心灰意冷兮,但求一死”
第434章灭国大棋
夜已经很深了,却还有一阵阵低沉苍桑的埙声从毕书的大帐里传出来。
此时距离淮南大战落幕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晋襄、子车师、西乞烈正带着大军在漫山遍野地追杀齐淮联军的溃兵,估计不到天亮是回不来了,齐淮联军足有二十五万,就算战死了五万,也还有二十万溃兵,够楚军将士们忙活整夜了。
毕书却早早返回了大营,进了大帐之后只跟许负轻轻相拥,然后便默默地坐到大帐的角落里,吹奏起了哀伤的埙曲。
许负跪坐在毕书的身边,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毕书吹奏的是首很有名的楚地歌谣,曲调低沉、沧桑,充满了愁思。
看得出来,毕书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并非简单的哀伤,更没有喜悦,隐隐约约的,许负觉得毕书似乎有些孤独,就像一头夜行的孤雁,哀鸣声声,却不见应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孤独,几让人潸然泪下。
事实上,此时毕书的心情的确很复杂,自从看到韩信的尸体之后,他便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难以自拔,按说他应该高兴,当初刚出师门时,毕书最大的目标便是有朝一日能与韩信对决沙场,然后战而胜之,现在他实现了梦想,难道不该高兴
可是,当毕书真的战胜了韩信,却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有一种感觉,叫做高处不胜寒,韩信曾经达到那个高度,现在,他毕书也站到了同样的高度,茫然四顾,那种发内灵魂的孤独。实非言语所能形容,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解释。就是毕书突然间失去了为之奋斗的人生目标,个人开始迷盟。
直到吹累了,毕书才终于放下埙器,然后懒懒地靠上了锦垫。
许负正想劝几句,可不等她说出口便被毕书阻止了。毕书伸手轻轻掩住许负的樱唇,低声说道:“娘子。你什么都不用说,为夫只是有些感慨,仅此而已。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真的。”
说罢,毕书便轻轻卧下,枕着许负的大腿进入了梦乡。
许负伸出春葱似的玉指,轻轻地捋着毕书的鬓角发梢,忽然发现满头青丝中竟然已经生出了几根华发。霎那间,水一样的柔情便从许负的美目里汹涌而下。
一夜无话。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满脸疲惫,浑身浸染泥浆、血水以及汗渍的晋襄才终于回来了,此时,晋襄心里对毕书的不满早已化为了乌有,这一战,虎贲军可是逞足了威风,也赚足了战功,几乎每个虎贲健儿都够爵升一级了
至于晋襄,单是擒斩韩信便足可封侯了,当然,不是现在。
项庄当初敕封周殷、桓楚、季布、高初、庞钰五人为侯时就曾说过,这是特例,别人要想封侯却只能等到天下一统了。
“上将军,上将军,哈哈哈”
人还没到,晋襄那震耳欲聋的嗓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及至近前,晋襄却无比错愕地发现,铁牛和上将军的三百亲兵正在打点行装,看样子是打算要拔营了
“这”晋襄一把扯住铁牛,道:“铁牛,这是干啥”
铁牛摊了摊手,摇头苦笑:“末将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难道大军这就要开拔了可是不对啊,彭城都还没打下来呢,而且,打了这激烈一场大仗,怎么也应该休整两天吧”晋襄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当下也不去多想了,一下掀开帐帘跨进了毕书的大帐。
大帐里,虞子期、子车师和西乞烈早已经到了,正向毕书禀报军情。
昨日大战,楚军虽然大获全胜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确切的伤亡数字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楚军的伤亡绝对不会少于五万人为了替虎贲军的最后绝杀争取机会,十八万府兵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
不过这也值了,齐淮联军一战而败,淮南战场已经大局鼎定了。
看到晋襄进帐,毕书便正了正脸色,当下肃然说道:“好了,晋襄将军也到了,现在开始说正事。”
说罢,毕书便从案头锦匣里取出六块兵符虎贲军、吴郡府兵、丹阳郡府兵、会稽郡府兵、豫章郡府兵以及九江郡府兵递给右下首的虞子期道:“子期将军,奉大王诏令,即日起,虎贲军及五郡府兵便交由你统帅了。”
晋襄、子车师、西乞烈闻言无不错愕至极。
虞子期一时间也不敢伸手来接兵符,问道:“上将军,这是为何”
“这是大王诏令,将军赶紧接符吧。”毕书说罢起身,将兵符直接交到虞子期手上,然后坐回首席接着说道:“子期将军,如今彭城防御空虚,取之易如反掌,攻取彭城之后,当扫荡泗水、东航郡,分兵揖盗以恢复秩序,且不要贸然北上伐齐。”
“上将军,这却是为何”子车师不解地道:“淮南败后,齐国也同样是防御空虚,正是趁势而下的大好时机呀。”
“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