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2/2)
当初还担心这芝童玩心重,不肯久留此处,如今看来,这二人倒是颇为合拍。
张衍转首对陈夫人言道:“陈夫人,今日我便要带走你这孩儿,回转山门去了。”
陈夫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欢喜,随即心头又是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把下唇一咬,强笑道:“道长洪恩,这孩儿拜在您的门下那是他的福气,若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道长只管任骂就是。”
就在这时,田坤却突然出声道:“恩师,我不愿走了。”
张衍还未出言,陈夫人脸色一变,霍然站起,指着田坤的鼻子,颤声道:“孽子,你说什么,你可敢再说一句?你可知这是多么难得的仙缘,你,你这要气死为娘么?”
田坤面对自家母亲喝骂,“扑通”往地上一跪,他涨红了脸,却没有反驳半句。
张衍神色不变,道:“那我来问你,你为何不愿?”
田坤抬起头,大声道:“我也问过小二,小徒随恩师前去修道,必是一走数十上百年,徒儿走了,阿母又有谁来照顾?”
陈夫人听了此言,怔怔看着自己孩儿,突然眼圈一红,上前把田坤一般揽在怀里,呜咽道:“好孩儿,你能想着阿母,阿母也知足了,你听话,去随仙长修道,日后长生不老,不再受红尘羁绊,碌碌之苦,便是对阿母最大的孝顺了。”
田坤却是一语不发,神情颇为倔强,那芝童小脸上一片迷惘,瞪大着乌溜溜的眼睛来回看着。
张衍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点头道:“坤儿说得不错啊,你阿母忍受十月怀胎之苦,又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母恩大于天,不可不报,我辈虽是修道,但也不是断情绝欲,罔顾人伦,自不会让你们受母子分离之苦。”
顿了顿,他又对陈夫人说道:“陈夫人,你这孩儿入我门中,你自可也可随我回转山门,不知你可愿意?”
“奴家也可去仙门?”陈夫人有些不能置信,她与自家孩儿分离,虽知是去访仙求道,但母子终归连心,总是有些不舍,若有这等两全其美的法子,自是千肯万肯。
张衍笑道:“我溟沧派中有九座大城,百万人口,其中有许多便是派中弟子的亲族好友,田坤乃是我张衍的徒儿,夫人自可随他前来。”
东华洲尘俗之人虽有数万万众,但有资质修道者却是千中无一,而溟沧派门中九城,居于其中之人日夜受灵气滋润,资质却是远远好于凡俗之辈,师徒一脉所择弟子,多是从九城之中挑选。
“陈夫人且先在此住上几日,贫道仍将张盘留此,也好有个照应,待回转门中,将坤儿安顿之后,自会遣人前来接你。
陈夫人也是心中激动,忙万福一礼,道:“奴家谢过道长了。”
她又拉过田坤,呵斥道:“坤儿,你师傅待我一家恩情深厚,你日后若有欺师灭祖之举,你便不是我的孩儿!”
田坤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忙又往地上一跪,诺诺应声。
张衍呵呵一笑,道:“徒儿,今日就随为师去吧。”他袍袖一挥,他与田坤二人被一阵清风裹起,便自飘出洞府。
田坤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去时,发现自己落在一处悠悠白云之上,但见下方大地苍茫,阔野无垠,水如白练,无数山峦起伏,他非但不怕,反而好奇地左摸右看,伸手抓起一团烟雾,却又从指缝间溜走,明明是无形之物,可偏偏却落不下去。
张衍微微一笑,道:“徒儿坐稳了。”把法诀一催,往纵云往北飞去。
他此行并非直接回转山门,而是不疾不徐往一处名为孤漏山的地界飞去。
此处便是石公隐居之地,当日他曾承诺将其侄孙接入玄门之中,当是不会食言。
五日之后,他目光向下一扫,见此处山形与那石公所言相符,便把云头按下,为避免惊世骇俗,两人落在了一片密林之中。
他牵着田坤从林中走出,见不远处有一村庄,眼前是一片农田,阡陌纵横,有阵阵泥土味道飘来,田埂之上几个孩童正在嬉戏玩耍,追逐雀鸟。
此地乡野田家甚少有外人到来,见张衍二人走来,都是好奇地上前围观,那一众孩童更是挥舞着树枝,一路追在他身后欢闹蹦跳着。
张衍也不以为意,孩童心性单纯,天真烂漫,等长大成人后便要为生计奔波,就不会这般无忧无虑了。
走了不远,却远远看见有不少人从庄中迎了出来,带头一个似是乡绅模样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一揖,神色激动道:“可是麻衣宫的道长?我等期盼日久,今日可算把仙长盼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石庄灭妖,北辰之盟
落日时分,一名年轻书生匆匆赶至村东头,赶来拜访张衍。
听得有村外有道人来找寻自己,他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却也不敢怠慢,要知南梁国内道士地位尊崇,若是大观出来的,便是县官见了都是礼遇有加。
踏入堂中之后,见石庄老族长座上作陪,忙先上去见礼,这才来拜见张衍。
他作揖道:“学生便是石彦傥,敢问道长何事宣见学生?”
张衍上下看了他一眼,见其面容方正,眼睛明亮,额高而广,头上戴着方巾,一身文士袍浆洗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显是来此之前做过一番整理,就笑着言道:“贫道受石长庚道友临终所托,此来接你入那仙门之中修玄参道。”
“石长庚?”石彦傥面上现出茫然之色。
也不怪他不知,石公年轻时出外求道,已是百年前的事了,庄中知道他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入青寸山前石公自知命不久矣,是以又生出思乡之念,故地重游之后,却偶尔发现石彦傥有修道之资,见其孑然一身,又无父母高堂需要赡养,是以动了接他前去修道的念头,当时他只与那族长谈了此事,却从未与石彦傥本人说起过。
那族长咳了一声,道:“这位道长说得不差,此事老夫也是知晓的,按辈分来算,此老还是老夫堂叔,道行是很深的,这是决计没错的,九郎啊,道长也说了,此事无人来逼你,是走是留,你可自择。”
石彦傥犹豫了一年,小心翼翼回答道:“学生两年前已然成婚,如今家中有一妻一妾,还有一对儿女需要抚养,道长虽是好意,但请恕学生不能从命。”
说罢,他深深一揖。
张衍倒也不恼,只是笑道:“贫道若是愿意为你庄中除去那祸害,你可愿意跟贫道走?”
老族长白眉耸动,有些失态地站起,睁大双目看着张衍,道:“道长能为我等乡野之人等除此妖物?”
半年前村中闹妖,有村民家中米仓被一夜搬空,牲畜被食,甚至还有小儿莫名走失,村民当时请了附近道士前来收妖,可却都是有去无回,几次三番下来,又凑了不少米粮,去请百里之外,那甚为有名的麻衣宫来人收妖,可宫中道人米粮倒是收下了,何时到来却没个准信,只是丢下一句“等着吧”,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一等就是数月,再去催请,却被告知当初收了那米粮的道人早已出外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方能回转,这时村中便也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妖怪这半年来越发猖獗,闹得他们苦不堪言,外村女子不敢嫁入本村,村民外出之时,所见之人无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了晦气,若不是舍不得此处田产,恐怕村民早就一走而空了。
老族长当日虽未曾见过石公施展什么道术,但此老活了一百数十载仍是身体健朗,行走如飞,岂是普通道人可比?因此他猜想张衍也是有几分道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