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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望惊道:“你方才自外回来,又要外出,李候若是察觉,恐对你不利。”
那内侍跪伏于地,涕泣道:“劳王上挂忧,奴婢惶恐之至,只此难得之机,不可错过,据渠候所言,那李岫弥极可能成就洞天,他乃半妖之身,亦是王上子民,若在此前招揽得来,定可为王廷平添一份强援,那时依仗此人,再把罗候、燕候唤一处,足以压制李候、燕候,王上得此势,便那溟沧也不敢小视于我,再慢慢谋划,再兴祖庭,亦是可期……”
姬望被他说得心中一阵激荡,脸上通红,亲手将他扶起,道:“好,好,大侍,孤这就命你为专使,将去招揽那李岫弥。”
内侍又是一俯,道:“那李岫弥乃野妖出身,少沐王恩,空口白言,恐难说动。”
姬望道:“孤王那些积蓄大侍可带了去,可许他一个候位,并准其自开一部,只要成就洞天,便与我王庭之下诸候同列,享八方血食,节海上妖众,不朝不拜,永镇南海。”
内侍道:“王上,这爵禄不过虚名,奴婢以为,只此恐还不够。”
姬望疑道:“还要何物?”
内侍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他腰间那断角,又很快把头低了下去。
“这……”
姬望有些迟疑,此物若是给了渠岳、罗梦泽二人,他倒是舍得,可那李岫弥现下还是外人,功行也未到得那一步,这么交至其手中,总觉有些不妥。
内侍重重一叩头,道:“王上,不许重利,难动其心啊。”
姬望叹道:“不能重振祖庭,此物孤拿在手中又有何用。”他起袖掩面,把断角往外一送,“大侍拿去吧。”
内侍眼中露出一丝喜色,膝行上前拿了,又小心翼翼放入袖中,又道:“王上,此去路上颇不太平,而那风陵海恶风环海,极是难渡,当年连玉霄派也被阻在门外,可否将烁芽、壤由二位将军调拨奴婢手下听用?也好不让那李岫弥小视我王廷武威。”
姬望神情之中又一次现出犹疑之色,内侍所言这两人皆是力转四重之人,自幼时便伴在他身侧,最为忠心不过,因李、燕二候相逼。似这般妖将,如今祖庭之中也无有几个了,如今一下讨要两个去,他极是不舍。
内侍低着头,跪在那处,并不劝说。
姬望思量许久之后,觉得连那断角也是给了,又何差这二人,把牙一咬,道:“这二位将军,我便调于大侍了!你还可去宫中任意挑选两件神兵,用作护身。”
自溟沧北征之后,原先八部妖修多是转修气道,故神兵留存下来不少,甚至其中有一二件还是姬无妄父子那时所用,不过平时无人可以使动,只能充作礼仪之用。
内侍重重一拜,口中高呼道:“王上英明。”
姬望似极疲惫,对他无力挥了挥手,道:“令符在案上,你自去取了。”
内侍倒退下去,到桌案上取了令符,便就转身出殿,然而去了卫宫将那两名点上,又去兵库之中取了数件上后神兵,随后半刻不留,就往外去,两名妖将则一语不发,紧紧跟随在后。
到了外间,他由山巅往下望去,尽是一片冰原雪海,他呼了一口凉气,回头看了看巍峨宫阙,脸上却是无声冷笑。
这妖廷已然半沉之舟,哪有什么中兴可能?
不久之前,他闻得溟沧派又多一位洞天真人,就是当年八部全盛之时,也不是其对手,遑论而今?也就自幼长在深宫之中的姬望还会做那等重兴妖廷的美梦。
他捏了捏袖中那根断角,只要按玉霄派所嘱做成那事,日后自可安享富乐太平,不必再这般整日提心吊胆了,想到这里,心下一阵火热,对那两名魁伟妖将招呼一声,“走吧。”
因此前他曾暗中潜出过一回,故这次从容许多,为避开猿、蝠二部耳目,三人借用法器,由极北之外海绕行潜游,用时一载,才出了北冥洲,到了东海后,沿岸南下,又两年之后,终是到得风陵海上。
第九十九章半残龙角上天阶
李岫弥自得小界之后,日夜勤修苦练,功行精进不小,已臻完满之境。
到得这时,已该琢磨如何跨去那一步了。
只是自他重立延重观道统之后,那位石先生就已是解脱,一灵转去为人,如今再无人可以指教于他了。
所幸他在小界之中巡游之时,寻到了那位邵真人留下的几册道书,这应当是给两名弟子的遗笔,虽非是一脉相承,但仔细看过后,却也从中捉摸出了一丝头绪,知晓了需借外物方可成就洞天,但究竟该选取何物,却至今仍是有些拿捏不定。
现是山门草创之际,有外忧内扰,需得安定人心,他无法做到长久闭关,故在小界丘陵之上筑了一处法坛落脚,如此无论哪个弟子过来,皆能望见他身影。这时一名弟子到了坡丘下方,大声禀道:“掌门,外间有人要拜访掌门,自称是自北地而来。”
李岫弥一听,初时还以为是溟沧派来人,但再一想,魏子宏如今也再此地,门中有人来,其不会不知,“自北地来……”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身份,深思了一会儿,还是道:“请那人来此。”
不久之后,那弟子来至门前,对一名银袍高冠的修士道:“掌门请尊客入见。”
那奉姬望之命而来的内侍正打量四周,闻言转过身来,道了声谢,就随他入内。
进来小界后,过得一处虹桥时,恰好有不少延重观弟子往来走动,见有外客到来。均避道一侧,并主动致礼。那内侍不觉暗暗惊叹,本以为李岫弥是野妖出身。多半是粗蛮之辈,可观内门人弟子神情举止。恪守礼数,进退有矩,若非所见之辈多是妖类,他几疑自家是入了人修宗门之中。
他忖道:“祖庭之下猿、蝠二部,若论礼仪,怕也比不上此处,这李岫弥果然是有本事的。”
他却不知,虽延重观立派未久。但一切礼仪规矩都是按延重观旧典礼章来做,这等上古宗门,传承久远,而妖部原先可不管这些,直到在与溟沧派争斗之中落败,对其竞相效仿,这才有了后来许多规矩,两者自不能相提并论。
随那弟子一路到了丘陵之上,见了李岫弥本人,他躬身一礼。并不隐瞒自家身份,直言道:“元君宫侍从仓昝,拜见李掌门。”
李岫弥已有所料。面上不见丝毫异状,只打量他几眼,道:“原是贵客来此,恕李某招呼不周了,请坐下说话。”
仓内侍见得知自己身份之后,毫无不悦之色,也未驱赶于他,心中一振,道声不敢。到了客席坐好。
李岫弥道:“贵客来此,可是有所指教?”
仓内侍不讲来意。只说仰慕之言,他口才甚好。一时滔滔不绝,直到见李岫弥似有所不耐,这才收住,朝左右扫了扫,小声道:“在下有要事相禀,可否请掌门屏退左右?”
李岫弥轻一挥袖,法坛之外顿起一层浮光,道:“仓道友有话可直言了。”
仓内侍站身朝北拱手,低声道:“今奉王上之命而来,是欲请李掌门为候,奉我王廷为主。”
李岫弥笑了笑,摇头道:“多谢贵主美意,李某立得门户,是为继传师门道统,却无意另换门庭。”
仓内侍试探问道:“据在下所知,李掌门乃是水族成道,莫非就从未想过回归正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