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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的文章一般都不太长,上万字的就算大文章了。像史记这样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煌煌巨著,总共也不过五十余万字。如果能刻成碑,不仅可以供人传抄,还能立名声,对刘安的吸引力非常大。
“立了碑,只是第一步,如果能供人拓印,那才是无量功德。”
“拓印”刘安莫名其妙。刻碑他知道,拓印没听过。
刘陵把梁啸讲过的拓印思路详细解说了一遍。刘安一听,立刻意识到了其中蕴藏的价值。如今的书籍都是靠手抄,不仅速度慢,而且容易出现错误,多字少字,错别字,都很常见。可是用这种拓印的方法,只要原碑没有错误,就可以确保拓印的文章准确无误,而且速度更快。
“这是个好办法”刘安大喜,举起酒杯。“小子,你虽然书读得不多,可是这个主意却能造福天下读书人,将来必能为人传诵。”
“阿舅,你别急着高兴。”梁啸笑道:“碑容易刻,拓印却不简单。用帛不行,用简更不靠谱,依我看,你还得先改造一下纸。”
刘安想了想,一拍脑袋,自我解嘲的笑道:“没错,我只看到了好处,却没看到难处。不过,这纸就能拓印”
梁啸早就注意过纸。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纸,但是纸质粗糙,还不适合拓印或者印刷。不过,造纸术的大致内容,他心里有数,淮南王府有工匠,有通晓实用技术的门客,只要给他们一个思路,对现有的造纸技术进行改造,造出能用的纸并不是什么难事。
梁啸已经把这个思路告诉了刘陵,现在由刘陵转造给刘安。刘安听了,欣喜若狂。在他看来,这应该就是梁啸说的那个“趋利”之策了。他有着常人难及的藏书,再加上这个拓印技术,还愁在声势上不能压倒儒门如果他愿意,做个素王是信手拈来的事。
“我一回淮南,立刻安排人试制。”刘安兴致勃勃,恨不得立刻着手。
梁啸很满意,和刘陵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笑了。棋局又在不经意之间往前推动了一步。
窦婴缓步走进了未央宫,身后跟着两个郎官,抬着一个藤筐,看起来沉甸甸的,扁担被压得吱吱作响。
正在和韩嫣一起练习射箭的天子吓了一跳。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魏其侯,你这是学东方朔么”
对天子的惊讶,窦婴早有准备。他自信满满地笑笑。“东方朔的上书不过是自夸之辞,无所查证。臣的奏疏却是辛苦收集而来,无一句没有来历。”
天子将信将疑,转身看了一眼徐乐。徐乐躬身道:“陛下,魏其侯这些日子的确下了不少功夫,胡市的商人、各国的质子,他都走访遍了。”
天子非常满意,他放下弓,与窦婴并肩而行,走向大殿。不管窦婴提供的这些资料是不是真如他所说,这种态度首先就值得肯定。窦婴身为三朝老臣,愿意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去收集资料,为他南征做准备,这才是臣子应该有的态度。
比起窦婴,丞相田蚡就成渣了,他只知道花天酒地,耍权弄钱,名声极坏,让天子非常没面子。
上了殿,郎官们献上窦婴整理的资料,天子翻开一卷竹简,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由得赞了一声。
这一篇是讲南方气候的,标注了信息来源:南越使者吕兴,闽越质子征侧,卫青妻征贰,南越商人李某、赵某等,仅是受访的人便有十来位,可见窦婴着实下了功夫。
文章里提到两个问题:
一是南方潮湿而闷热,即使最冷的冬天,温度也堪比中原的春秋季。因此,窦婴得出一个推论,中原常用的甲胄在南方可能不合适。铁容易锈,战袍又太厚,长期在如此潮湿的地方战斗,战士不仅体力消耗大,而且容易得褥疮。
二是南方潮湿的气候使毒虫猛兽特别多,还有一种叫瘴气的东西,能杀人于无形。人在那种环境里极易得病,当年秦军南征,因疾病造成的非战斗死亡比例极高。
文章并不长,百十片竹简,两个问题,却无一不指向关系到作战的实际问题,一下子就戳中了天子的心窝。天子拿着竹简,眉心蹙成了川字。
“这么麻烦”
“这还仅仅是气候带来的麻烦。”见天子如此看重,窦婴心中暗喜,又拿起一卷竹简,递给天子。“陛下再看看这卷有关地形的资料。南方多山多水,丛林密布,不仅骑兵不可用,我们常用的阵法也无用武之地,必须另做打算。”
天子连忙接了过来,迅速浏览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他思索良久,长叹一声:“若非魏其侯,我险些成了第二个赢政。难怪当时梁啸反对得如此激烈,他大概早就有所了解。”
窦婴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梁啸虽然年轻,又以奇袭著称,但是深谋远虑,为人谨慎,就连老臣都有些自愧不如。若非他提醒,臣也想不到南征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天子目光一闪,微微颌首。他笑道:“短短半月,魏其侯就收集了这么多资料,辛苦了。”
“陛下,仅凭老臣一人,如何能有这般精力。老臣只是居中调度,做具体事务的除了徐君,还有一些年轻子弟。”
窦婴说着,报出一连串的人名。天子听了,且喜且忧。窦婴说的这些人,除了窦家门客之外,大多是以窦氏、陈氏子弟为主的权贵少年。看样子,他们又重新聚集到了窦婴身边。
第467章借势
送走了窦婴,天子看着小山一样的竹简,眼神闪烁。
在大汉近七十年的历史上,有两个利益集团是皇室最为头疼的。一是军功集团,也就是开国元勋;一是外戚集团,即太后或皇后的家族。
在开始的时候,军功集团的威胁最大,因为他们不仅资历老,心计深,而且手中有军权。即使是高皇帝刘邦在世的时候,对军功集团也多有忍让,强悍如吕后,面对军功集团的整体实力也不敢掉以轻心,吕家最后还是被以周勃为首的军功集团掀翻了。
如今,随着那些老臣逝世,军功集团已经渐渐式微。像周亚夫那样有能力的军功二代三代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军功集团的子弟都没能保住父祖的荣耀,对军队的影响已经消失。
相对军功集团则言,外戚集团的威胁要小得多,因为他们手中没有军权,他们只能依附在皇权上。吕后是个例外,因为吕家不仅是外戚,还是军功集团的一部分,吕后的兄弟吕泽和吕释之都是军中大将。
吕后之后的薄家就没有吕家的威风,窦家同样如此。可是因为太皇太后窦氏的长寿,窦家的实力又比薄家要强得多。窦婴本人有军功在身,他在军中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贬抑窦婴,固然有王太后压制窦氏有关,与天子内心的担忧也不无关系。
所以,天子不让窦婴这样的老臣参与北伐大计。如今让窦婴参与南征的谋划,也只是用他的经验,没有让他真正统兵的想法。可窦婴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利用这个机会,将窦氏、陈氏子弟重新团结到自己周围,这让天子不能不提高警惕。
可是,看到这一堆竹简,天子又不能简单的一贬了之。
北伐的顺利让天子意识到了战前充分的情报准备有多么重要。如果不是梁啸提议对匈奴地形进行绘图,河南之战不可能这么顺利,天子最初的反击战略根本不是这个。
南征的困难不小,如果不把准备工作做细。很可能重蹈秦军覆辙。
准备工作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