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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十字街的勾当就是伪造假画弄钱,若是武大郎做了待诏、称旨,那他的这手人物画就被人知道了。
再要“托古骗钱”就不容易了
听到他的话,郭京和刘无忌都直摇头。
这武大郎怎么掉到钱眼里去了
你家现在的麻烦是有钱就能解决的吗
不过两人也没有去规劝武大郎“走正道”,毕竟那烧猪院和尚他们也不大认识,没准是个说话不靠谱的主儿呢
而且,这大相国寺的方丈是什么路数,又有谁知道。
武大郎的心情仿佛很不错,虽然现在天色浓黑似墨,外面的州桥夜市也渐渐冷清下来,但是武大郎却一杯又一杯酒喝个不停,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武好古的上一世是滴酒不沾的,可是这一世他却颇好杯中之物,而且酒量还很大。多少杯黄汤下了肚,却还有个五六成清醒,只是他的酒瘾不小,喝起来就有点控制不住,早晚会把自己灌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陪着武大郎吃酒的三人都有点困了,互相看了看,就准备拉着武大郎离开烧猪院酒楼。
就在这时,傅和尚却从厨房出来了,看见武大郎等人还没有走,便上来说:“大郎、三哥、小乙,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回吧。”
郭京和刘无忌点点头,郭京便去搀扶武大郎,刘无忌则去拿武大郎从家里带来的画架和行李。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武大郎却顺口问了一句:“和尚,那包子做得了吗”
“哪儿恁般快啊。”傅和尚一笑,“大郎没熬过明胶么怎么都需几个时辰,还得凉透了才能冻上。”
“哦,也是。”武好古笑了笑,“那我等要去和烧猪院师父道个别么”
“不必了。”傅和尚苦笑,“我师父一边等着肉皮汤熬得,一边吃酒,已经在厨房里醉过去了。看来我得在厨房守到天明了”
“醉过去了”武大郎摇摇晃晃站起身,“我便去瞧瞧。”
说着话,他也不要郭京、刘无忌两个人搀扶,就大摇大摆向烧猪院的厨房走去。
因为炉头上熬着汤肉皮冻,所以厨房里面很热,武大郎一进去就出了身汗,酒劲也稍微过去一些。他定睛四下看看,发现厨房里面虽然点了灯,但非常昏暗,仿佛也没有人。
他正纳闷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阵如雷的酣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庞大的和尚正侧身躺在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上,正是烧猪院慧明。这和尚的上衣已经扯去,卷在腰间,露出满是刺青花纹的上身。
大郎走近了细看,发现这和尚的肚子很大,胸前和肚皮中间都是黑毛,胳膊粗壮有力,肌肉线条分明,其中一条胳膊抱着个酒葫芦,另一条胳膊撑着大脑袋,脑袋上那对铜铃般的大眼珠子张着,嘴里却传出了雷鸣般的呼噜声。
武好古看了一会儿,突然脱口而道:“好一个醉罗汉”
听得武大郎叫嚷的声音,外面的三个人都急急进来了,那刘无忌来的匆忙,连画架子都拿在手中不曾放下。
武大郎瞧见刘无忌手中的画架,傻傻的笑了,还打了个酒嗝,“小乙哥快将画架子支起来,我便在这里画那醉罗汉。”
刘无忌摇摇头,心说: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能画真当自己是“好酒使气,每欲挥毫,必须酣饮”的画圣吴道子啊
“小乙哥,还不把画架子拿过来”半醉半醒中的武大郎见刘无忌在那里发愣,又吼了一句。
刘无忌才哭笑不得地把画架子给武大郎摆好,又拿来了武大郎作画的笔墨纸砚和粘了生宣和熟宣的画板放在了架子上。
“研墨”武大郎喊了一嗓子,趁着酒劲儿上涌,便拿起自己用柳条闷烧出来的炭条,开始在熟宣纸上起稿了
第一十四章醉罗汉三
武大郎已经沉浸在绘画之中了,并未发现身旁围观的几个人,已然是目瞪口呆了。
他现在所绘的是一幅工笔白描人像画,但并不是他在后世专攻过的超写实主义画风,而是将他两世所掌握的写实主义和“吴家样”武宗元的画风笔法都学吴道子近乎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写实之中,又带着几分脱落其凡俗的意境,而画中醉卧的罗汉却又活灵活现,极具神韵。这种七分写实,三分写意的画风,倒是颇符合他现在的半醉半醒和这些日子以来如同置身梦中却又真真切切的心境。不由自主的,便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了绘画之中。
在前世,十几年系统科学的绘画训练加上那么一些天赋,虽然没能让武好古成为大家,但是在绘画技巧的掌握上还是非常到位的。如果再加上今生十几年苦修的工笔丹青的本领,武大郎在写实画的技巧掌握上,可以说早就超过了画圣吴道子。
毕竟生活在唐朝的吴道子没有学过“结构人体”,也没研读过“绘画透视学”、“绘画构图学”、“绘画色彩学”,在写实绘画的技巧上当然不如一千多年后的专业画师。
但是在绘画的意境上,武大郎却是远远比不上那些唐宋名家,更达不到画圣吴道子“笔胜于象,骨气自高,树不言图,亦恨无墨”的境界。
说得简单一些,就是他的画风对细节太过追求。特别是在创作油画的时候,一笔一画,都小心翼翼,试图将看到的画面分毫不差的搬到画布上。画出来的人或物,仿佛是从照片上搬来的,可是却少了几分生趣。
而在魂穿到了宋朝之后,他又将这种画风搬到了工笔上,提前了九百年开创了“超写实工笔画”,倒也算是一代宗师了,但就是少了中国画的那份飘逸潇洒的意境。
但是现在,半醉半醒的武大郎却突然达到了一种他此前从来没有触及的境界。
借着几分酒意,他似乎忘记了前世所学的各种写实绘画的技巧和要诀,不再刻意追求分毫不差。但是十几年苦修而来的后世画技却早已成了一种绘画的习惯,自然而然的就融入了他这一世的“吴家样”,形成了一种出于吴,胜于吴的画风。
一笔一画,都浑然天成,有若神助
而在旁观看的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则完全被凝神挥笔的武好古给吸引住了。
他本以为“武家写实”这是张择端对武好古画风的总结和“吴家样”的差距很大,难以融合。却没想到喝得半醉的武好古,竟然能把“吴家样”发挥到极致,而且还和“武家写实”融合在了一起。
当武好古用勾线细笔此时勾线笔还没有后世那样的细分在炭条打出的底稿上立笔挥扫,势若旋风般的在熟宣纸上勾勒出个栩栩如生的“醉酒罗汉”时。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
此画,“罗汉”赤裸的上身和面部极具立体感和真实感,肌肉,皮肤,毛发,五官,四肢,头颅,胸腹,甚至手掌手指这样的细节部分都完美展示在了画纸上,就如同将个活生生的“罗汉”印在了画上
而“罗汉”的下半身还穿着衣衫,但武大郎却没有用完全写实的画风却描绘,而是用了吴道子开创的“兰叶描”来表现衣褶,画出了波折起伏、错落有致的“吴带当风”之势。
如果这幅画不是做在熟宣上,而是画在一幅陈年旧绢之上,再用上唐朝的易水松烟墨,谁敢说不是画圣的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