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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刘宽微微笑道。“宋家是数百年的名门,可以追溯到前汉名臣宋昌身上。而且,早在百年前就出过一个皇后彼时这位敬隐皇后虽然以贵人之身被窦皇后所妒,嫁祸巫蛊,再被毒死,然后亲子也被废掉了太子之位,但其孙却是本朝在位近二十年的先孝安帝。”
公孙珣当即面露恍然。
话说,孝安帝距离此时不过五十年,而之后的顺帝、桓帝也都是安帝的直系子孙,换言之,这宋氏已经以顶级亲贵的身份居于庙堂之中,然后在洛阳平安享受了近五十年的外戚风光。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香火情是之前三位皇帝的,现如今的天子可不是桓帝的亲儿子,当日这场婚姻怕就是洛中前朝的旧亲贵与这新天子之间的交易颇有一番相互作出保证的意味。
而这么一想的话,事情似乎就复杂了。
“当今宋皇后的姑姑,嫁给了前渤海王”
公孙珣听到此处真是愈发想笑,渤海王刘悝可是先帝,也就是那位埋在宣陵的那位桓帝的亲弟弟,也是当今天子当年最直接的皇位竞争者而且,五年他因为拒绝给当政大宦官王甫支付五千万钱的贿赂尾款,结果被后者直接安了个谋反的罪名告到了天子那里。
最后,这位渤海王外加他的妻子,也就是宋皇后的姑姑了,在狱中不堪拷打,被迫自杀,全家百余口更是没一个活下来的。
“而宋皇后的哥哥宋奇,也娶了前大长秋曹腾的侄孙女”
“也就是那曹孟德的妹妹了”公孙珣猛的一惊。
“然也。”刘宽从容答道。“总而言之,这宋氏盘根错节,确实是洛中一等一的名门,其婚姻、世交几乎遍布洛阳。再加上宋皇后本人年纪虽小,却行事谨慎,从不越矩,所以也向来受洛中名门所期待”
“那何贵人又有什么依仗呢”公孙珣喝完一罐粥,抹了下嘴,却是忽然问道。“只有一子吗”
刘宽微微捋须,依旧面不改色:“听闻北宫禁中颇为得力的张让张常侍,已经让自己刚刚成年的养子张奉娶了何贵人的妹妹。而且还听人讲,便是另一位颇得力的赵忠赵常侍,也是与何贵人颇为相得对了,你所言那与宋家有姻亲的曹孟德,当日不是打死了蹇硕的叔叔吗如今蹇硕也是颇受天子信任。而且莫忘了,如今执掌朝政的王甫王常侍,之前还进言说宋皇后的姑父谋反,为此,皇后的姑姑直接死在了狱中。”
公孙珣彻底明白过来了这宋皇后与何贵人之争,俨然已经不止是所谓的后宫争宠了:
于禁中,这是新旧两批宦官的内斗
于朝堂,这是成年后的天子扫荡旧时权贵的好时机
而两样加一块,势必要扯上那个老问题,也就是宦官与士人之间的对立
而考虑到当今天子之前面对党锢问题时展现出来的性格,恐怕洛中确实要掀起一连串的风雨了。
不过
“这王甫,”公孙珣忽然面露异色。“照理来说,他应当是执政日久的宫中老人了吧此番竟然要帮着新人对付宋皇后吗”
“谁让他当年贪那五千万钱呢”刘宽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学生,烛光下,此时的刘府内堂已经只剩下师生二人了。“掌权太久,自以为能够为所欲为,但他却不晓得,便是统揽大权也要讲究一个操守的。而若论宦官的操守,我生平所见者,以当日的大长秋曹腾最为出色,所以他能够让家族延续到此,而且渐渐为士人所接纳;而今日的大长秋曹节,虽然只有曹腾五分功力,但想来也能善终;唯独这王甫”
“多谢老师提醒,学生明白了”公孙珣豁然起身。
“你明白什么了”刘宽大惑不解。
“我确实已经明白了。”公孙珣起身凛然道。“王甫的爪牙在于段熲,而段熲在朝,所依仗的不过是田晏、夏育二名旧部,现如今两将被贬为庶人,那他自然算是失了爪牙;然后这厮又贪财好权,惹得天下人怒目之余,居然在宫禁中也反复无常,以至于在宦官中也失了立场,俨然早就根基不稳换言之,若此时能有潜心用力,或许能诛除此僚,以正朝风”
刘宽目瞪口呆,许久方才言道:“我只是怕你在尚书台失了计较,所以与你分说洛中形势,何言教你诛宦了还是王甫这种当朝第二位的大宦官”
公孙珣不由正色行礼:“老师安心,此事不用你如何,你只需要安坐于府中,观小儿辈行事便可”
刘宽愈发无言,而眼瞅那边公孙珣行完一礼后居然直接起身就要离去,这下子,这位当朝卫尉自然是更加心惊肉跳,便赶紧起身叫住了对方。
“文琪。”刘宽拽着自己学生的衣袖,诚恳言道。“你要做什么,我是拦不住也不会拦得的,但你要与我直言,这次回洛中,到底为何如此激烈三言两语便要行如此之事”
“老师,你既然如此问我,我就直言好了。”公孙珣看了眼自己被对方扯住的袖子,不由嗤笑道。“那王甫擅权自专数年,海内汹汹,想要杀他的人不计其数。不过,这其实与我无关,我也懒得计较”
“那你为何还要”
“只是前次出塞兵败,”公孙珣忽然色变,笑中带怒,俨然是情绪上涌,再也压制不住的模样。“数万边地儿郎死的不明不白,无数北地豪杰如一条野狗一般倒毙在野草之中无人收尸,便是我公孙珣老师之前不是也亲口所言死中求活吗大丈夫生于世间,如此一番恩遇,难道不该有所报答吗”
“”
“老师,堂中只有你我二人你公允地说上一说,若论此战首尾,该以谁罪责为重”
“”
“檀石槐那里,我自问已经尽全力捅了他一刀;天子这里,想要让他如武帝一般认错,宛如梦呓;至于臧旻,公允来讲,倒也勉强可以称得上是非战之罪然而,自天子以下,臧旻以上,如曹节、王甫、段熲、夏育、田晏五人,若没有机会倒也罢了,若有机会,老师你说,我公孙珣既然逃出生天来到洛阳,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刘宽目视对方良久,却忽然释然,便松开了对方的衣袖:“文琪,天子也是我学生,我心里明白,他这人终究还是讲究一个旧情的而文琪你,若事有不谐,不妨来我府中,总能保你一番平安的。”
公孙珣躬身大拜,这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而回到就在刘宽府邸旁的小院中,他兀自还有些气不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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