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节(2/2)
见愁收回了自己飘忽的目光,闭上了眼,道:“算是吧。凡人在世,有七情六欲。求诸七情六欲,便有千痛百苦。有情,则痛苦不能免。所以每每困厄时思之,谢不臣所修之道,未必没有道理。无情,便无痛苦。”
“情,我先前问故友,我吞了那心,是否有了‘情’,故友却说不是。我无情,有的只是‘欲’。”傅朝生困惑,“这二者间如何区别?故友说我有‘欲’,该当何解?”
睁开眼来,天空是浓稠的黑暗。
见愁凝视了半晌,顿了片刻,才回道:“情与欲向来难分,设若强分,则情为人心之牵挂,欲为人身之羁绊。一者深种念中,一者浮在躯壳。凡有所感皆是情,凡有所求皆是欲。你想逆转轮回,改蜉蝣一族朝生暮死之命,是欲;当日你感我亲近,身有变化而难由己,亦是欲。”
那这么说,他当真无情,只有所欲。
故友自是有情的。
只是……
傅朝生也坐到了她身旁来,这一刻竟像极了当年登天岛上初见时,不过迷茫的那个成了他而已:“故友也有‘欲’吗?”
“……”
见愁转过眼眸来,凝视了他半晌,之后才奇怪地笑了一声,坦然回答。
“自然也有。”
傅朝生便皱了眉:“那故友为什么不高兴?”
他虽是妖,可也能察觉一些东西。
自那一日见愁试探过后,看他的眼神便很奇怪,隐约让他觉得,这“欲”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好的东西。
但这东西,见愁不也有吗?
他虽然只问了一句,且问的是她为什么不高兴,可见愁却轻易听出了这话背后藏着的一连串疑惑,便摇了摇头,道:“‘情’‘欲’往往相伴而生,如今虽只有‘欲’,可你本为天地慧种,难保他日不触类旁通,因‘欲’生‘情’。而自古修士皆谓‘情’‘欲’为末道,使人痛,使人苦,使人狂。是以人三魂七魄,魂善魄恶,这‘情’‘欲’二字,皆要分在‘七魄’之中,算是‘恶情’‘恶欲’,而天道向善,所以……”
话至此处,声音忽然停住。
脑海中,是刹那闪过的灵光!
傅朝生听到一半没了话,有些奇怪:“所以怎样?”
可见愁却什么都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那忽然炸开的念头,甚至回想起了自己当年收服帝江骨玉、斩灭帝江恶魄后,从扶道山人处听来的那个故事……
那个“魂善魄恶”的故事!
搭在膝上的手指猛地一颤,见愁梦呓似地念了一声:“魂善魄恶,天道向善。道子,魄,七分魄……”
第511章大劫起于变数
卯城破了。
在十九洲修士最强大的攻势之下,极域数万鬼修,有的连遁逃都来不及,便覆灭在那刺骨焚魂的灵力之下,魂飞魄散!
强力攻击洗礼后的城池,一片狼藉。
城楼垮塌,高楼倾颓。
再没一条完整的街道,更没有半片完好的门扇。
从高处看去,满目疮痍。
地面上的修士们押解着俘获或投降的极域鬼修,在半座城的废墟里行走。
谢不臣从天际一掠而过,在处理过了前线的事端与后续的琐碎之后,向昆吾如今在卯城的暂驻地而去,只留给下方众人一道烟雨似飘渺的身影。
楼是半座破楼,但修士总有奇法修复。
所以看上去,倒还像个驻地的样子。
他落下来的时候,正逢上王却皱眉从楼中正厅走出,两人面对面看了个正着。
王却在横虚真人诸位弟子之中排在第四,天赋在谢不臣未到来以前却是第一,在那一年败给见愁失了第四重天碑第一后,竟弃了原本的隐者剑意重修,不可谓道心不坚、行事不果。
谢不臣从非眼高于顶之人。
相反,他有卓绝的天赋,却并不自负。
他同王却是不很熟悉,但仅从昔日学来的“隐者剑意”之高妙,便可窥其本事才能非同寻常,心思之剔透亦算屈指可数。
可眼下……
是什么事,竟能让这一位“王却师兄”皱着眉,从横虚真人处出来?
谢不臣脚步一停,见礼:“王却师兄。”
“谢师弟。”
王却一身苍青,可眉目间不见了昔日总叫人心神为之一定的飘逸淡泊,反倒有些凝重。
平日里谢不臣同他的关系不近,按说这般见礼之后,便该没什么话了,只是此刻,谢不臣偏觉出了那么一丝不寻常,于是站着问了一句:“看王却师兄神色有异,似乎出了什么事?”
王却便抬眉看了谢不臣一眼。
这一位其实入门还不足百年的师弟,排在师尊十三名真传弟子之末,可无疑是昆吾这百年间绝无仅有的天才人物,便是放眼十九洲,也不过只有崖山见愁能胜过一筹。
其姿朗朗,其态昭昭。
人是贵气扶疏,偏兼淡漠出尘,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不论表里,皆当得起那传说中的“天眷道子”、昆吾百年大劫救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