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暗夜血影（1/1）

子时，墨色的苍穹仿若被撕开一道大口子，暴雨如注，疯狂地砸在九王府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要将这深宅大院的秘密都狠狠冲刷出来。洒扫婢女秋月，身着蓑衣，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艰难地在雨幕中前行。她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单薄，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生怕在这漆黑又湿滑的夜里摔倒。

当秋月路过祠堂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四周。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感觉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手中的灯笼瞬间脱离了掌控，烛火在风雨中摇曳了几下，便滚进了那无边的雨幕之中。

在摔倒的瞬间，秋月借着闪电的光亮，看清了祠堂门槛处那触目惊心的景象——青砖地上，一条蜿蜒的暗红色溪流正从祠堂内缓缓流出，源头竟是闻心兰那素白的中衣。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却怎么也冲不散那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

“来人啊！王妃...王妃...”秋月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在暴雨和惊雷的轰鸣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很快就被无情地吞噬。她顾不上疼痛，赤着脚在雨水中狂奔，三道月洞门在她身后迅速闪过。她的绣鞋早已不知何时被雨水冲走，脚底板被碎石子割得鲜血淋漓，每一步都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鲜红的脚印。

此时，西厢房内传来阵阵琵琶声，那悠扬的曲调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格不入。这琵琶声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秋月的哭喊彻底淹没。秋月心急如焚，她不顾一切地朝着西厢房冲去，直到“哗啦”一声，她慌乱中撞翻了李云轩最爱的翡翠屏风。

“王爷！王妃在祠堂...”秋月脚步踉跄，被门槛再次绊倒，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玉砖上，殷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她顾不得疼痛，颤抖着手指指向祠堂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嘶吼着：“流...流了好多血...”她袖口沾着的血渍，在那微弱的灯笼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诉说着祠堂内正在发生的可怕事情。

李云轩正对着顾瑾萱新绘的《白梅图》出神，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和田玉扳指，沉浸在那淡雅的笔墨意境之中。突然，秋月那带着哭腔、充满惊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王爷！王妃在祠堂……流……流了好多血……”

李云轩浑身一震，手中的和田玉扳指“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秋月，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慌乱，画卷在他的手中被下意识地攥紧，一道道裂痕迅速蔓延开来。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几分平日里少有的急切与惶恐。

“王妃晕在血泊里……”秋月话还未说完，李云轩已经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挥，毫不留情地摔碎了案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四溅，有几滴溅到了顾瑾萱精心模仿闻心兰梳的惊鹄髻上。顾瑾萱吃痛地捂住烫红的脸颊，刚想娇嗔着向李云轩撒娇抱怨，可当她对上李云轩眼底那不加掩饰的暴戾时，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吓得咽了回去。

李云轩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转身便冲进了暴雨之中。玄色大氅在狂风中肆意翻飞，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眨眼间便消失在顾瑾萱的视线里。

祠堂内，昏暗的光线在风雨中摇曳不定。李云轩冲进祠堂，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那满是血水的地面上。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终于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的闻心兰。她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原本飘逸的天水碧裙裾此刻被鲜血浸成了黑紫色，如同那年被他亲手撕碎的定情信笺，刺痛着他的双眼。

李云轩的心脏猛地一缩，一阵剧痛袭来，他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血泊里，小心翼翼地将闻心兰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颤抖，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救不活她，你们全都陪葬！”李云轩仰头怒吼，声音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而落，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在祠堂内久久回荡。

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踉跄追来。刚踏入祠堂，便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哆哆嗦嗦地走到近前，伸出的手抖得如同筛糠，连银针匣都拿不稳，“啪嗒”一声翻倒在血水里。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王……王妃这是小产之症……”这话一出，祠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时间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止了流动。

雷鸣轰然作响，如同一把把巨斧劈开夜幕，刺眼的闪电在刹那间照亮了祠堂内的一切。李云轩抱着闻心兰，眼神无意间扫到她手臂上方三寸处，那里有道淡粉的疤痕，像是一道丑陋的烙印，直直地刺进他的心底。那是半月前他醉酒后，强要闻心兰时留下的牙印，如今，却成了这场悲剧的刺眼证据，提醒着他对她的伤害与暴行。

李云轩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难辨，有震惊、懊悔，更有深深的痛苦与自责。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扯开闻心兰的衣襟，似乎想要确认这一切不是真的，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回禀王爷，王妃已有四个月身孕……如今王妃小产大出血，孩子保不住了……”太医战战兢兢地开口，声音在这狂风暴雨的呼啸声中显得无比微弱。可这几个字，却如同惊雷，在李云轩的耳边炸响。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李云轩的理智瞬间崩塌，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剑刃直直地劈向那十二连枝灯。“咔嚓”一声，灯架应声而碎，玻璃灯罩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远远盖不过他那近乎绝望的嘶吼。他像是疯了一般，撕扯着自己的衣襟，鎏金护甲在胸膛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可这皮肉之苦，却远远不及他心口疼痛的万分之一。

此时，暴雨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顾瑾萱那娇滴滴的声音：“王爷……”她特意换上了闻心兰最爱的天水碧襦裙，鬓边别着今晨偷剪的白梅，手里还提着食盒，里面装着精心熬制的冰糖莲子羹，满心想着在这雨夜给李云轩一个惊喜，顺便讨好邀功。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靠近，李云轩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猛地转身，手中的剑锋毫不犹豫地划过她的咽喉。那一瞬间，顾瑾萱的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容，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嘴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王……”她的惊叫戛然而止，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溅落在她身后那幅《白梅图》上，将仿画落款处的“闻”字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顾瑾萱捂着被划破的脖颈，双腿一软，缓缓瘫倒在地，鲜血在她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洇红了冰冷的地面。

她至死都瞪大了双眼，眼神中写满了不甘与绝望。原来，至始至终，她都从未走进过李云轩的心。当那冰冷的剑锋划过她的颈间时，李云轩竟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她看着李云轩毫不犹豫地转身，抱着闻心兰冲出祠堂，他的锦靴无情地将她精心准备的合欢香囊碾得粉碎，就像碾碎了她那卑微又可笑的爱情与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