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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听说过。”赵铁牛摇头,“我只知道武家和潘家将门的潘孝庵有些交情。”
陈佑文无所谓的一摆手,“潘孝庵不是嫡流,保不了武家的。”
潘家将门自潘美开始,已经传了一百几十年,如今光是男丁就超过千人。所以寻常的潘家子弟并不怎么值钱,只有潘家嫡流才比较精贵。比如马上就要迎娶德国长公主不是金发碧眼的德意志公主,而是宋神宗的幼女左卫将军潘意是潘孝庵、潘巧莲的侄子辈就足够保全武家。
而王诜则是和潘意一个级别的赵家女婿,而且还和继承皇位的大热门端王赵佶交好,的确是个招惹不起的大贵人。
“保了多久”陈佑文问。
“一个月。”
“好”陈佑文点点头,“等一个月便是一个月后,若是王诜替武家出头,我就且饶了他们。若是王驸马不出头,那么武家的画斋和官牙身牌,就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到时候也亏不了你。不过五哥你也别太担心王驸马那头,王驸马看中的是那东西,不是武家的人。若是没有东西奉上去,他又如何会替武家出头而那东西,我看武家十有八九是真没有。要不然武诚之那厮怎会还在开封府牢子里面呆着他是多少年的老书画行家了,什么事情没见过怎会为了宝贝把身家性命填进去”
原来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陈佑文和潘楼街市上的泼皮头子赵铁牛谋取的并不是武家的珍宝,而是武家的店铺和官牙身牌。
赵铁牛有点担心地问:“可如果武家在一个月内拿出了七千二百缗,我们该如何是好”
陈佑文轻轻哼了一声:“七千二百缗可不够武诚之还押在开封府大牢里面呢莫非武好古就不管他老子死活了而且,他上哪儿寻那么多钱潘楼街上还有谁敢照应他家的买卖”
赵铁牛还是有些担心,他低声说:“潘楼街上自是您陈待诏一句话,可是还有鬼市子呢”
“鬼市子又如何”陈佑文嗤笑,“你以为鬼市子上的人就不认识我陈佑文陈待诏了再说武家有什么好东西我还不知道我自会让人留心,怎么都要坏了他们的勾当。”
“那是,那是。”赵铁牛这下终于放了心,“果然还是陈大官人神机妙算,潘楼武家这回怎么也逃不出您布下的死局了。”
陈佑文轻轻一笑,夹起一块泛着油光的东坡肉,“这死局可不是我布下的,而是书画行的劫数,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第九章一纸万缗一
低垂的柳条风中摇晃,孟春的阳光暖暖洒在身上,和风拂过,将竹帘边缘吹得一动一动。时值正午,正是潘楼街和马行街相交的十字路口最热闹的时候,从武好古所在的小楼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大街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吃食铺子,一家挨着一家,飘着诱人的香气,各种叫卖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武家画斋的大门,此时却紧紧闭着,只有二楼沿街的窗户向外推开,竹子窗帘也拉起了一多半。
如果从窗外往里面看去,就能见到武好古正端坐在竖起放在木架上的大木板后面,面对着窗口,手中握着毛笔,不时在木板的另一面轻轻勾画。
木板的另一面铺着一幅三尺全开的熟绢,熟绢下面还有一张同样大小的生宣就是没有刷过胶矾水的宣纸做衬。衬纸用浆糊粘在木板上,熟绢的四周也涂上了浆糊,贴在了衬纸上面。
熟绢上画得是距离武家画斋不远的桑家瓦子的建筑,还用上了后世的透视法。所谓的透视法就是将几何学和光学的知识用于绘画,包括纵透视、斜透视、重叠法、近大远小法、近缩法、空气透视法、色彩透视法等等。
其实在中国传统的画技中也有类似的方法,比如高远法、平远法和深远法三远法是由北宋画家郭熙1090年去世在他的著名山水画论著林泉高致中提出的。不过三远法主要是用在山水画上的特殊透视法,并不是写实画的技巧。
除了透视技法的运用,武好古正在创造的这幅工笔建筑画还用上了超级写实主义的画风。超级写实主义又称照相写实主义,画家通常不直接写生,而是先用照相机摄取所需的形象,再对着照片亦步亦趋地把形象复制到画布上,追求的就是巨细无遗的精确画面。如果用一个字概括,就是:像
现在武好古当然没有照相机可用,甚至没有创作油画的工具和颜料。不过他还是可以将今世掌握的工笔技巧和后世的某些写实类工笔画的小技巧武好古的前生也学过工笔,不过并不精深,比如喷洒法、立粉法等等,以及超写实主义的绘画技巧融合起来,尽可能做到丝毫毕现、精致入微。
这幅被武好古命名为桑家瓦子图的超写实工笔画,是从两天前,也就是武好古在自家画斋前被赵铁牛勒索七千二百缗钱的次日开始起稿的。因为画得太仔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完成。
而为了可以专心致志地绘画,武好古这两天连画斋都没有开,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在闭门作画了。
之所以画得那么认真,一来是他前世今生养成的习惯在这两世中他都算不上大画家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是,但是他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在创作,没有一幅画是马马虎虎画成的。
二来则是为了亮瞎“高太尉”和“王驸马”的眼珠子现在武好古可以倚仗的只有自己的画技,不仅要靠着绘画技巧造假赚钱,还得靠它技惊汴梁。
只有技惊汴梁,达到了“宋四家”那样的高度,武好古才不用担心那些躲在暗处的“大恶人”为了“并不存在”的名画继续折腾自己。
当然了,成为“宋四家”这样的大画家,也是他两世人生的梦想。
轻轻的楼梯响动声传来了,然后就是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大郎,是你让人送了画具纸墨到我那里么郭三哥和刘小乙他说你要搬到大相国寺来住”
那声音说了一半,突然就停止了,脚步声也没了。武大郎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就看见郭京、刘无忌和一个眉眼中透着些许灵气,身材有些矮小的青年和尚并肩站在自己背后,三个人都张大着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愣愣地盯着武好古的画架在看。
“三哥,小乙、和尚,你们怎么来了”
武大郎连忙站起身,从屋子里搬过三把交杌折叠椅,请三人坐下。
“大郎,你这幅界画楼台简直绝了,是怎么画出来的”
“是啊,大郎,你在开封府大牢里走了一糟,这画技竟突飞猛进了”
“阿弥陀佛,大郎你莫不是画仙菩萨附体了吧”
郭京、刘无忌和傅和尚在交杌上坐下,眼珠子却不转睛地看着武大郎的画。他们知道武好古的黄家富贵在潘楼街上小有名气,吴家样白描的本事更是祖传的武宗元是北宋白描大师,已经有了武宗元至少五成的功力,不过却称不得前途无量。
这是因为武好古的画还停留在“临”和“仿”的阶段,他临的黄家富贵和武宗元的白描可以乱真,但是“仿”的作品仿就是没有摹本,自行发挥却还抹不去刻意的成分,而且匠气太过,意境不足。
因此,武诚之也不大看好武好古的绘画一途上的前路,认为他不过是个书画官牙的前途,和自己一样。而郭京、刘无忌作为替武家画斋跑腿的小私牙,自然知道武诚之的这番评价。
可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幅“界画楼台”,却分明是大家,不,应该是一代宗师的大作了
虽然此画谈不上什么意境,但是却把工笔写实发挥到了极致,仿佛是把真实的景物缩小后搬到了熟绢布上。
郭京和刘无忌也算在潘楼街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私牙,傅和尚在大相国寺也见多识广,是见识过不少好的“界画”的,其中不乏名家之作包括临本、摹本,可是竟没有一幅能与之相比。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