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 再临洛阳(2/2)
“方霖小娘子,阔别年余,再次相见,真是物是人非啊。”
安庆绪的寒暄并未令得方霖松手,虽说回纥大漠之行时,在单于城外,此人帮了自己与陆远一回,免去了一场麻烦,但是而今两军交战,安庆绪身为燕国太子,是为大敌,一场萍水相逢算得了什么。
“下马,带我入城,不然你活不过今夜。”如今突逢变故,方霖转念一想,也不盘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了,不如将计就计,借他之手瞒过洛阳大军。只是出乎方霖意料,安庆绪沉默片刻,竟然莞尔一笑,对她说道:
“你弄错了,我与你是一路人,我知晓你要做什么,今夜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方霖瞳孔微缩,眯着眼看着安庆绪,只见他脸上横肉一阵堆叠,挤出笑容,抬指将锋锐匕首从咽喉前移开:
“我等了你数月,我知晓你一定会来,而今你名扬天下啊…”
方霖冷哼一声,翻手点住他的穴道,令他不得动弹,
“如实招来,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样?莫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不不不,莫要急着杀我,你独自一人,潜入洛阳,想要做什么我自然明白,而若是没有我为你策应,洛阳城大军十万,围成铁桶,你如何进得去?更莫谈潜入皇宫了。”
“你…”方霖有些疑惑不定,谁知安庆绪竟是无所谓一笑:
“你不来,有些事我也要做,有人当了皇帝,便为所欲为,他的太子也是朝不保夕,只能先下手为强。只是你来了,我便不用背负弑君弑父骂名,而你也可以洗刷反贼骂名,为天下人所敬重。”
“你不就是为了英雄之名来的么?如今我们里应外合,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方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饶是她见惯了世间种种,也不禁为安庆绪的言语震慑三分,此人竟然有弑杀自己父亲的念头,不由得冷冷一声:
“胡人果真习不透孔孟之道。”
这一声说得安庆绪十分不自然,好歹他也是胡人贵族,强笑一声,干瘪瘪道:
“汉人又如何?李唐的江山怎样代代相承的,还用我多说么?”
见方霖持匕首举着自己,眉宇之间似乎仍旧犹豫,安庆绪欲图打消她的疑虑,便从怀中一掏,拿出一个黄布包裹的物什,约莫拳头大小,递到方霖手中。
“这样罢,我将此物给你,凭借着它,事成之后,你可以自如逃出洛阳城去,我安庆绪对天发誓,不会发兵堵截你,违者,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安庆绪所指的他,自然是其父安禄山,只见他三指指天,面容严肃,竟不似有假,方霖按捺住狐疑神色,拆开黄布,赫然便是洛阳城三军虎符,与一张牛皮纸,正是洛阳城防分布图。两块玉符一左一右,竟是完整的,如他所言,安禄山病重,无力他顾。洛阳的兵权多少有些移交到太子手里了。
“我凭什么信你。”
安庆绪摇头淡笑,无所谓道:
“随你,我不过想留个好听点的名声,以防将来有人篡我的位,而没有我相助,你却无法成事。”
方霖紧皱的眉头不曾松开,只是左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温润虎符。
见她收下,安庆绪十分满意,点头说道:
“我等你三天,最多三天,你不动手我便自己动手了,今夜开始,皇城禁军为女侠敞开道路,毫无阻碍。”
而后扬鞭而去,似乎是要回上阳宫。隐退进黑暗之前,安庆绪突兀放声大笑:
“哈哈哈,女侠莫要忘了,你的名扬天下,有我一分功劳。”
方霖捧着虎符,立在洛阳城外的风雪夜里,神色有些恍惚。方才仍在冷笑,一个叛贼竟在乎身后名声?岂非贻笑大方,可他说得确实没错,自己潜入洛阳已经被他猜中,若是没有他做内应,自己恐怕进不得紫薇宫内。
洛阳城当真是修罗地狱,这番踏入,恐怕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命丧黄泉已是注定,方霖不由得回头一望来时的路,那稀疏的一串脚步片刻便被大雪掩盖,无影无踪,只是脚印上似乎残留着些许温暖,催促她回去,回去,回到朔方军,回到子迁身边。
还能回去么?没有退路了。
方霖闭目一叹,斩断这最后一丝念想,将虎符挂在枯枝树梢上,向洛阳城走去。
几百里外,太原城下。
史思明的大军围城两个月,真是什么招数都用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三十六计,应有尽有,便是破不了城池,李光弼稳如玄武,坚壁清野,闭门不出,两个月来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还让李光弼耍花样,时不时的出城骚扰,劫他粮草,斩他猛将,断他河流。
史思明的计策几乎都被李光弼猜中,尤是二人僵持了两个月,李光弼以羸弱河东军将史思明十万大军阻挡在外,不敢深入河西,去劫李光弼的粮,派出去的奇兵,多是上了这厮功劳簿,久而久之,已经不敢犯险了。
燕军将士常常看见节度使仰天长叹:“既生明何生弼。”于是这个月底,听闻郭子仪率朔方军出征河东,史思明二话不说,拔营后退十余里,离着太原远远的,不想见到那扫把星,与李光弼遥遥相抗。
燕军退走,城内的数万军队终于松了口气,实则他们过得也十分紧绷,寝食难安。陆远为了振奋人心,提着一把扫把,独自出城,去扫太原城外的积雪,而后拿来一条宽敞竹椅,大大咧咧躺在太原城下,大声朗读兵书,《司马法》的语句传遍数里,大气磅礴,引得城中将士开怀大笑。
只是这一日,从晋州方向奔来了一位朔方军的探子,见着陆远,几乎踩断了马鞍,跌跌撞撞扑在他身下,气喘吁吁,将书信送给他,寒冷的腊月时节,小将额头上竟然都是细密汗珠。